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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裡又是酸疼,又是早知如此。

  只道:「不說這個,你先回去。具體何日出去,我定儘快安排好,給你答覆。」

  越荷心下沉沉,不知如何回報。決意倘若事發,她無論如何也要保住傅北。

  又謝過一回,才告別而走。

  遠處,厚且灰暗的積雲,堆滿了陰沉沉的天際。

  ……

  越荷出宮那日,是在玉河與合真下葬前夕。

  停靈已畢,棺槨午後就要抬出皇宮,送至皇陵安葬。傅北在曲台留住幾日,楚懷蘭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皇帝也沒有理由多留他,只好放他回府。

  他辭行時,對皇帝說:

  「成國公夫婦於草民有養育之恩,如今明懷貴妃薨逝,草民理應看望。」

  江承光眉頭微微蹙起,前陳勢力若與成國公聯合,那不是好事。然而,他能拒絕玉河歸寧,卻不能強令傅北不去探望,只道:「也替朕轉達一聲問候。」

  傅北應了,自退下不提。

  皇帝的暗衛一直監視著他回了府,才稟報了沒有問題。

  卻不知傅北只在府內等了片刻——

  兩名暗衛無聲移開暗門,荊釵布裙、臉上沾灰的女子走了出來。

  越荷向暗衛道了謝,傅北已道:「時間緊迫,姚黃遮掩不了多久,我們立即就要去。」他見越荷頷首,深吸一口氣,「你想好怎樣證明身份了嗎?」

  後者微微抿住下唇:其實,證明身份不算最難,難的是說服父親。

  傅北見她如此,不忍逼問,指了案上裙裳,向外走去:

  「你樣貌與前世有異,還是換件衣裳再去。這裙裳是我讓人做的,我記得你從前喜歡著青色裙子,領口擁牡丹的。制式不可能完全相似,但粗略一瞧極像。」

  越荷心中感念,亦知時間極緊,待傅北掩門而出便立即更衣。

  桌案上置了一面銅鏡,應是讓她打理自己的。

  她換了那條淡青色的裙子,果然如傅北所言,式樣頗為熟悉。又用金釵挽起頭髮,這是她前幾年讓匠人做的款式,當時也只是思念母親,不料今日真能用上。

  對著鏡子一照,那陌生美麗的面容上,眼神卻是蒼老的。

  她踱步至推門前,有些躊躇地敲了兩下:「我好了。」

  那門便被推開了,傅北望著她,神情有一閃而過的溫暖懷念。

  他亦換了身衣袍,算是匆匆洗塵,道:「那我們這便出發了。」

  ……

  他們坐著轎子到了成國公府。

  不知傅北是怎麼安排的,那轎子竟然沒在門口停下,而是直接進了那高大華麗的門戶。越荷在轎簾的拂動之間,倏爾望見相隔多年的舊時景象。緊緊攥住手指才忍住沒有失態。

  她雙手搭於膝上,渾身僵硬發冷。

  傅北應是看出了她的不安,臨下去前安慰道:「伯父伯母定能認出你的,別想太多。待敘話過了,仍從我府上設法回宮。屆時你便是想見金姑娘,也能安排的。」

  越荷「嗯」了一聲,臉色愈發蒼白。

  兩人不再多話,傅北將幕籬遞給她,一前一後下了轎子。

  她踏在了闊別十五年的家的土地上,渾身忽然一輕,好似得到什麼慰藉。

  但隔著白紗也只來得及匆匆打量一眼,傅北與管家略說幾句,將她帶到屋內:「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請李夫人過來。」

  縱然知道此刻說已無什麼意義,越荷仍道:「萬事小心。」

  傅北向她略一點頭。

  越荷目送傅北疾步離去,有些脫力地倚在雕窗邊,緊緊攥住了胸口掛著的小銅馬。

  ……

  「阿北,你要帶我見什麼人吶。」

  李夫人已快五十歲了。

  近些時日,她為小女兒之死悲痛至極,與丈夫更是大吵一架。雖然人前還強撐著,整個人卻迅速憔悴。如非是她看著長大的傅北來請,她是根本沒心思見什麼貴人的。

  現下,連攙扶李夫人的婢女都投來了不贊同的目光。

  傅北只道:「是極重要的人,對我與伯母都是。」

  李夫人寬容了他的隱瞞。幾人無聲走著。

  成國公府內氣氛極其壓抑。

  被催垮了精神氣的女主人、愈發暴躁的國公、謹言慎行的僕婦,還有守著角門的殘疾兵士……

  但在那間院落外,牡丹花圃搭了竹棚,護著花王根苗。

  一切宛如昨日,十五年來絲毫不變。

  李夫人的眼眶微微濕潤,卻已停下腳步,責備地看向傅北:「你怎能將人帶到這裡來?」

  傅北心下愧疚,只道:「夫人隨我來了便知。」

  李夫人又看了他好幾眼,才沉痛而蹣跚地邁開腳步。

  兩人走進了這座已封存多年的院落,是賢德貴妃李月河出嫁前的居所。

  ……

  是母親的聲音,她正與傅北說話,後者要將婢女留在外面。

  越荷匆忙離開門扇,背身揩淚,又深吸幾口氣,才勉強揚著嘴角轉了過來。

  此時「吱呀」一聲,門已開了。

  她還哆嗦著說不出一句話來,眼中已經模糊了兩道身影。傅北攙扶著李夫人進來,那扇門在他們背後合上。越荷想要舉步上前,卻又躊躇地邁了兩步便頓住。

  只強撐著,聲音幾乎是哽咽道:「拜見成國公夫人,我冒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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