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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青曉聞言,不知為何心下一片冰涼。她以為祖母自小對她嚴苛要求,心裡卻是最疼她的。沒想到祖母寧願她空守著名份,依然堅持將她嫁進皇家。
她想到前世的自己,因為太子一心修道不願娶妃,她便生生拖到二十歲未嫁。從前不覺如何,反倒認為理所當然。
如今想來,不免覺得寒涼。
祖母將她當成什麼?
「祖母,您有沒有想過太子殿下終將有一天會成為陛下那樣的人,為了得道去臨幸那些所謂的天命女福壽女。如果您知道孫女日後只能守著名分過日子,您還願意讓孫女入宮嗎?」
梅老夫人心裡划過一絲不忍,然而女子的婚姻本來就不能由人。世家女子嫁人後,哪個不是要面對丈夫的妾室姨娘們。能守著天下最尊貴的名份,有什麼不好的。
「阿瑾,你還小。你以為我們女子能自己做主嗎?你告訴祖母,燕世子他難道就是良配嗎?燕國公手握重權,後院裡有多少女人。要不是燕國公夫人手腕雷霆,燕世子如何能成為國公府的獨子?你不是那等擅長勾心鬥角的人,咱們梅家也養不出那樣的姑娘。與其嫁進國公府,你還不如入主東宮。祖母是為你好,你千萬不能一時任性害人害己。」
是啊,多麼好的親事。
誰能知道梁氏王朝會在四年後被人取而代之,誰又能想到眼下的香火鼎盛遲早有一天會葬送了江山。
「祖母,我不想當太子妃,求您成全。」
梅老夫人聞言,臉色頓時大變。她苦口婆心相勸許久,孫女居然還是一意孤行。她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更不想看到自己的孫女違背自己的教誨。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祖母,我知道您對孫女失望,但是孫女真的不想當太子妃,也不想做什麼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梅老夫人驀地站起,衝過來就是一個巴掌。打完之後,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盯著那呼出去的手掌發愣。
梅青曉也愣了。
祖母自小對她嚴厲,但從未如此厲色過,更沒有動過手。
「祖母,在您的心中,是孫女重要還是尊貴的身份和名聲重要?」
「你…你…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你也不想想,一個姑娘家如果不顧矜持,連名聲都不顧,能有什麼好下場!」
梅青曉沒有捂臉,那剛被扇過巴掌臉瞬間紅起來,「祖母,如果有一天我面對匪徒,我是不是應該為保貞潔而死?倘若有心人毀我清白壞我名聲,我是不是應該絞發為尼青燈古佛,或是三盡白綾以謝父母?梅家的前程名聲和我的性命,哪個更重要?」
梅老夫人驚愕,搖搖欲墜。
她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是自己孫女嘴裡說出來的,那個最知禮最守規矩的阿瑾,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的想法令人害怕,這樣的眼神令人驚慌。
「你…你胡思亂想什麼?朗朗乾坤太平天下,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麼會面對匪徒?」
「朗朗乾坤太平天下?祖母有多久沒有出過京,沒有去看一看天下百姓是如何的民不聊生?」
梅老夫人跌坐在太師椅上,像看陌生人一樣的看著自己的孫女。「阿瑾,女子不議國事,你真是越說越不像話。」
梅青曉的眼中滿是淚水,她多想告訴祖母,她已經死過一次了。這天下遲早要亡,不要再做什麼母儀天下興盛家族的美夢。
然而她一個字都不可能說出口,她的心裡悲涼一片,說不出的難受。
「祖母,您真的疼我嗎?」
「阿瑾,祖母當然疼你。你好好聽話,祖母不會害你的。」
「祖母,那您告訴我,生死關頭我應該如何選擇?」
梅老夫人把心一橫,一拍桌子。「阿瑾,祖母不能看到你一頭鑽進去,不能看著你一錯再錯。你給我跪到祠堂去好好反醒!」
梅青曉沒有反抗,規矩起身行禮後如木偶般去祠堂。
在她走後,梅老夫人身體一軟,癱靠在椅背上。外面的婆子走進來,輕輕替她捏著肩。
「細娘,你說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前兩天都還好好的,難道她也要和珍兒一樣走上一條不歸路?」
叫細娘的婆子是梅老夫人的心腹,亦是她的陪嫁大丫頭,人稱關嬤嬤。
關嬤嬤回道:「老夫人,大姑娘向來知禮,行事最有分寸。她只是一時困惑,想開了就好了。依奴婢看,她再是亂了心,也不可能忘了規矩。」
梅老夫人疲憊地閉上眼睛,低喃:「但願如此,我真怕…真怕她和珍兒一樣…」
第16章 求娶
梅家的祠堂內,供奉著梅氏的列祖列宗們。那一個個耳熟能詳流傳至今的名字,見證了梅氏兩百多年的清貴。
被罰跪祠堂,梅青曉還是頭一遭。她自小規矩學得好,嚴於律己極少犯錯。她跪在地上,視線落在最角落的那尊牌位上面。
牌位供奉的是她的姑姑,梅氏玉珠。關於這位姑姑,祖母和父親很少提及,她只知姑姑在雲英未嫁之齡病故。
想來或許這位姑姑的身體不是很好,所以才會年紀輕輕病故。祖母和父親定是太過傷心,不願提及姑姑的事。
兄長生得像父親,阿瑜長得更似母親多一些。她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她曾聽人說過,自己長得很像這位去世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