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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幼雙乖乖行禮。

  接下來,田翩翩又陸陸續續帶著她結識了不少官宦女眷。

  張幼雙欲言又止。她當然理解田翩翩的好意,可她能說她一個都沒記住嗎?

  目下,這景是美的,人也是美的。

  百花繚亂,衣香鬢影,環佩珠光,香風裊裊。

  花香伴隨著薰香,熏得張幼雙她有點兒頭暈,頭昏腦漲。

  在這種情況下,她依然堅|挺地,打起精神,反覆遊說起自己的這女校事業。

  倒也有夫人們表露出了興趣,但絕大多數都是淡淡。

  張幼雙她還留意到,這個圈子裡三六九等劃分得也是十分明顯的。

  夫人們的排面,全靠丈夫們的官階而定。

  就比如田翩翩,所交往的也都是些夫君從六品左右的官夫人。

  而張幼雙的身份就比較尷尬了,俞峻他是個白身,哪怕之前曾經官至戶部尚書,掌天下錢糧,可眼下已經脫離了權力中心。故而,這些官夫人對她雖然好奇,卻並沒有非常熱絡。

  這一番社交下來,就連田翩翩都有些撐不住了,小臉微微泛著白,有點兒暈頭轉向的模樣。

  張幼雙趕緊扶了她一把,田翩翩反手抓住她衣袖,苦笑了一下,小聲兒和她咕咕叨叨,說著剛剛遇到的哪個哪個官夫人難應付。

  張幼雙終於沒忍住打斷了她:「你有沒有覺得沒意思?」

  「有、有麼?」田翩翩愣住了。

  張幼雙深吸了一口氣,環顧了四周一圈,雙眼一點一點變得清明。

  經過這一遭,她已然明白了,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今日該是會試放榜的日子了,那才是她的生活。

  她想要的是俞峻送她的那一盞孔明燈,是「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

  不等張幼雙回答,田翩翩卻好像被她這個問題問懵了,她陷入了深思,結結巴巴,不大確定地說:「好像是有點兒。」

  ……張幼雙沒問之前她還沒有察覺,可是她這麼一問,田翩翩卻忽然覺得乏味極了,眼前的一切好像的確沒意思極了。

  自從她和陸承望進京之後,這十多年來她好像都是這麼過來的,為了陸承望的仕途,艱難地在這些官夫人之間遊走,日日應酬,長袖善舞。

  她忽然想到了從前還小的時候,那個時候,她日日和雙雙一道兒手牽手跑過大街小巷,光著腳丫踩在池塘里摸田螺。

  看著張幼雙的側臉,田翩翩抿緊了唇,忽地有些失魂落魄。

  她好像明白了再遇到雙雙後,她那古怪的心境。

  是羨慕吧。

  時間好像把她塑造成了個人人眼中再完美不過的賢妻良母、賢內助。

  可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永遠都是那個少年模樣,飛揚跳脫,那些舉子們都尊敬她,陛下都賞識她,所以常人眼裡的美滿幸福就一定是好的麼?

  像雙雙這種離經叛道的活法,她實在是太羨慕了,或者說嫉妒了。

  張幼雙興致勃勃地提議,「那我們溜號?」

  「誒?!!」

  田翩翩驚慌失措地看著張幼雙,女郎忽然特別豪邁地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帶著她一路分開人叢,來到了侯夫人面前告退,又馬不停蹄地出了侯府,往貢院附近而去。

  今天是會試發榜的日子,這個時候的貢院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幾乎沒見女人的身影,多是焦灼忐忑卻又故作姿態的舉子。

  張幼雙如魚得水般地,拉著田翩翩長驅直入,一路上了最頂樓,叫了一桌酒席坐下。

  田翩翩哪裡見識過這種陣仗,這些男人們看著這兩個格格不入的女郎,驚詫極了,各色的目光紛紛落在了兩人身上。

  田翩翩臊得不知如何是好,眼巴巴地看向了張幼雙尋求安慰。

  張幼雙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笑眯眯地問:「感覺怎麼樣?」

  田翩翩小聲說:「頗為尷尬。」

  「害怕麼?」張幼雙耐心地問。

  「倒是不害怕的。」田翩翩搖了搖頭,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噗」地一聲,眯著眼睛,快活地笑了起來。

  「以前是害怕的,因為那是男人們的天地,我們摻和不進去的。但如今有雙雙你陪著我……」

  田翩翩很不好意思地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就不怕了。」

  ……據說,日本的櫻花妹們會很不好意思一個人去吉野家那種地方吃飯。張幼雙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這個念頭。

  不知道是不是這回偷溜出來解放了這姑娘的天性,田翩翩竟然十分豪放地一拍桌子,一杯接一杯地倒起了酒來喝。

  張幼雙驚訝地發現,田翩翩的酒量竟然不下於她!

  看到她驚愕的表情,田翩翩又「噗」地露出個甜甜的笑,臉上微紅,小小聲地說:「其實我酒量不淺的,就是每回都不敢多喝,怕人笑話。」

  說完這句田翩翩又有點兒忐忑,沒想到張幼雙十分淡定自然地點了點頭,腦袋上的呆毛迎風招展。

  「那你今天可以多喝點兒了。」仿佛在說什麼再自然不過的,不值一提的事。

  田翩翩愣了一下,由衷地又笑了:「雙雙,你真的變了很多。」

  不遠處隔壁桌的舉子們,正在熱切地討論今年會試的試題。

  這道題是「日月星辰」,出自《中庸》「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系焉,萬物覆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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