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小藥堂靜心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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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良見她問,便笑了,道:「也沒什麼,就是炮製藥材時打下手,累了些,工錢少,這都半個月了也找不來人。」

  給人看病秋葉紅自然不會,不過她識得藥材,也略懂炮製,在一個古代的藥鋪當個夥計混下還是可以的吧?於是忙低聲說了自己打算。

  保良有些驚訝,問道:「慧姐兒原來也懂得醫藥?」

  秋葉紅含含糊糊的點點頭,保良便想到人家說的她母親病亡的事,暗道久病成醫,又想日常見這慧姐兒最是孝順,用心學了醫藥也是正常的。

  保良自然不說二話,拉著她走到那眯著眼看帳本的老漢跟前:「黃掌柜,我這個妹妹想應招夥計。」

  黃掌柜聽了抬起頭,見是一個梳著雙鬢十三四歲的姑娘,不由驚訝道:「她?她會做什麼?我又不是找使喚丫頭。」

  說著沉下臉,「保良,我看重你,你也不能亂給我這裡塞人不是。」

  這個時候懂醫藥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還是個姑娘家,秋葉紅明白這個掌柜的驚訝與懷疑。

  「黃掌柜,這個妹妹學過些許醫藥,揀藥也能做的,炮製藥材打下手也能的。」保良有些心虛的說大話,一面側眼看秋葉紅,見她倒是一副安然的模樣。

  黃掌柜將信將疑的又打量了秋葉紅兩眼,將帳本子合上,正巧剛看病的人遞過來揀藥,於是他一抬下頜道:「你去揀藥。」

  秋葉紅應了聲,果真接過藥方,保良面上閃過一絲擔憂,故意靠近斜倚在櫃檯上,只待她揀錯了就提醒,聽那黃掌柜在一旁哼了聲,知道心思被識破,只得訕訕的站好,抬眼看秋葉紅已經站到藥櫃跟前,正低頭看藥方,小小的眉頭簇了起來,心內暗暗著急,果然是說大話了不是。

  看到掌柜考這個小姑娘,兩個揀藥夥計坐堂大夫都感興趣的看起來。

  「呵呵,保良,這姑娘也會揀藥,不是你說大話吧?」瘦瘦的夥計拍著保良的肩笑道。

  保良有些訕訕的笑了笑,大話嘛他的確說了,怪不得夥計笑,但這時坐堂大夫說話了。

  「小乙哥,莫笑,這小姑娘會的。」坐堂大夫慢慢說道,一面眯起有些昏花的眼,「而且不是一般的懂啊。」

  保良聽了有些訝異,再扭頭去看秋葉紅,見她已經取出幾味藥,正有些笨拙的稱重。

  「李大夫,你從哪裡看出來的?莫非她跟你也是親戚?」另一個胖胖的夥計笑道。

  坐堂大夫呵呵笑了,伸手一指道:「你看到沒,小姑娘只低頭看藥方,根本就沒抬頭看藥櫃,直接就向東北邊走去,這個病人是脾胃不好,我給他開的是茯苓、黃芪、半夏、柴胡、紫蘇梗,你明白了沒?」

  胖胖的夥計一愣,還有些不解,保良卻啊的一聲,滿是驚喜道:「半夏、柴胡這些都土行藥,按老規矩都是擺在東北面,她…她...」

  保良想說的是,這習慣還是他剛剛從藥鋪掌柜那裡知道的,這個慧姐兒原來早就知道,可見真是學過。

  「保不准她偷看呢。」瘦瘦的夥計不服氣的說道。

  「小乙哥,包藥去。」黃掌柜瞪了他們一眼,打斷他們的閒扯。

  小乙哥取過被秋葉紅正笨拙的包紮的藥,細細的檢查一邊,便有些驚訝的看了秋葉紅一眼,果真對了,隨即他又不服氣的努了努嘴,故意顯擺一般三兩下包好了,遞給客人。

  「掌柜,怎麼樣?能留下她不?」保良按捺不住興奮的幾步過去問道。

  秋葉紅也有些忐忑的看向黃掌柜,見他依舊拉著臉,從鼻子裡哼了聲道:「等你揀完藥,客人都跑光了……..」

  保良與秋葉紅頓時灰了臉。

  果真不行啊,秋葉紅哀嘆,是個古人寫起來的毛筆字就給草書似的,她對繁體字本就不熟悉,這一下更得仔細看才能認得,更何況她又沒稱過藥,小小的秤盤子幾乎拿不穩,這個,其實給她些時間多練也就好了。

  正失望間,聽那掌柜接著道:「……炮製藥材師傅性子急,你最好動作麻利些,要不然他轟走你我可不管。」

  這是同意了?秋葉紅有些愣神,保良已經搖著她的衣袖,笑的合不攏嘴,看著黃掌柜慢慢的後頭去了,兩人才忙追著道謝。

  「不管食宿,每月一百五十文,晚間也要做工,不合適你早些提,別耽誤我招人。」黃掌柜依舊沉著臉,一副有人欠我錢的樣子說道。

  秋葉紅點頭不止,雖然還比不過富家大太太的一次恩賞多,但好歹是自主擇業,並且貼近本行,也算是邁出了職業生活的第一步,忙一口應承,看著掌柜進去了才轉身。

  接下來保良給她引見了炮製師傅,這是個將近五十六歲的老人,姓張名財,都喊一聲張師傅,笑呵呵的很好說話,又介紹了兩個夥計,瘦的叫小乙哥,胖的就叫胖哥,坐堂大夫李先生,都介紹完了,保良囑咐她一些藥鋪的規矩,囉嗦了半日,眼看日頭偏西,秋葉紅才忙忙的告辭,一蹦三跳的走了。

  回到富家大雜院,富文成竟然早早的回來了,正在那裡燒火做飯,看到秋葉紅,帶著討好的笑招手道:「慧娘,快來看,爹爹給你買了什麼好吃的。」

  桌子上擺著一盤子晶瑩剔透的核桃大的包子,是紹興府有名的七寶包子,這一盤子的價錢足夠他們三天的伙食。

  富文成是疼女兒疼到胡亂花錢,這樣的事,半年來秋葉紅見得多了,但凡手裡有一點閒錢,必定亂花了去,新鮮的烤肉,剛上市的果子等等。

  對於錢這個阿堵物,富文成好像從沒放在心上,也許他以前曾經富過,才養成了這種習性。

  秋葉紅自然不會打擊他的一片心意,錢嘛,能買來高興,也就花的值得。

  父女倆碰頭吃包子,富文成只做做樣子就不吃了,眯著眼看女兒一口一個的,暗青的臉上綻放神采。

  「爹,我找到工做了。」秋葉紅咧著嘴笑道。

  富文成嚇了一跳,瞪眼道:「你莫胡鬧,不許去人家做女使!」

  秋葉紅笑呵呵擺手,帶著一絲孩子氣的得意道:「不是,我去抓藥,正好那家藥鋪缺個炮製藥材的夥計,我就應下了。」說著豎起兩指頭,壓低聲音道,「一個月將近二百文錢呢,管中晚兩餐。」

  富文成依舊滿臉疑惑,「你如何會做那個?莫要被人騙了去。」

  「學著就是了,不過是炒炒洗洗藥材,自有師傅指著做,無礙的。」秋葉紅擺手道,「我在家閒著也是無聊,不如出去掙些錢。」

  又說了保良也在那裡,富文成才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道:「好孩子,爹知道家裡日子不好,累的你……..」

  秋葉紅看氣氛又要傷感,忙轉移話題道:「爹,咱們兩個人賺錢,而且你我都是管兩頓飯,用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攢錢買房子住了。」

  看起來富文成對住在這裡是打心眼裡不願意,聽了這話,他一向滿是憂愁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道:「才幾個錢,只怕買不得半間屋。」

  秋葉紅嗨了聲道:「一年半間,兩年不就一間了,三年四年下去,咱們一定會有個大院子,哎呀,這樣可就累了,每日打掃多辛苦…..」

  富文成也笑起來,一拍手道:「那就再買個丫頭來…..」

  說著話這兩人便都是一臉喜色,似乎那美好的憧憬已經變成了現實。

  夜色的大幕徐徐的拉開,籠罩了整個富家大雜院,婦人的責罵孩童的哭聲的戲碼又按時上演,合著一點桔黃的燭火,富文成家不時傳來的一聲笑,在這濃濃夜色中格外的溫馨。

  第二日一大早,秋葉紅先是給宋嫂子送藥,路過車馬棚時,特意看了眼,見那病馬安然在棚內臥著,小廝們都忙著打掃,並沒有注意她。

  進了小廚房,只有宋嫂子跟幾個粗使婆子在,秋葉紅將藥交給她,又說了今後不能常來的事,宋嫂子聽了,半日沒有言語。

  「大姑娘說的也對,論理是個小姐,倒在家裡做了奴才。」宋嫂子點頭道,一面含著笑細細打量秋葉紅,「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婆家了。」

  說起親事,秋葉紅倒沒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害羞,反而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道:「我爹只我一個,總不能丟下他,我們家是要找個上門的。」

  宋嫂子愕然的張大嘴,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日才喃喃道:「上門的也好,去了別人的家門,也不定怎麼好,看看大姑娘,當日攀上那樣一門親,舉家歡騰,這才過了兩年,回娘家哭了兩三回,人前人後的光鮮,到底過的好不好,自己心裡知道罷了…….」

  說了一半,察覺失言,忙住了口掩飾性的笑了笑。

  秋葉紅只當沒聽見,扯了幾句閒話便告辭了,自此後每日早去晚歸,在藥鋪打雜,她一則底子在,二則虛心好學,不出七八天,那些藥材已經悉數認得了,閒時又看保良學徒,頗有心專行做人醫的念頭。

  炮製藥材的師傅以及坐堂大夫為人都很和氣,尤其是看她一個姑娘家,又聰明好學更是喜歡,得空便指點一二,夥計胖哥脾氣喜和,極好說話,只有小乙哥態度不怎麼友好,不時指使秋葉紅端個水倒個茶切割紙包。

  「仗著是掌柜的親戚,就把自己當二掌柜,你別理他。」保良低聲說道。

  秋葉紅只是笑了聲,倒不在意,這是一個陰沉天的午後,藥鋪里比往日更加冷清,看那坐堂大夫在那裡都快睡著了。

  「自從宋大夫被城北的仁和堂聘走後,生意就不太好了。」保良一手拿著醫書,一面不時低聲和她說話,「宋大夫很厲害的,原來咱們這裡生意可好了,掌柜的可生氣了,據說跟仁和堂的掌柜還為此打了一架呢。」

  正說著話,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蹬蹬跑了進來,瞪著眼喊道:「慧姐兒呢?文成叔家的慧姐兒在這不?」

  秋葉紅認得這是大雜院裡的孩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幾步走了出來,還沒說話,那孩子已經看到她,喊道:「慧姐兒,你爹摔著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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