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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昭歌抿嘴一笑,棄了寶貝琉璃,牽住祝久辭的手。

  “小公爺?”

  “幹嘛。”祝久辭沒好氣道。

  “小公爺在擔心?”梁昭歌全然看穿他心思。

  祝久辭可算尋著發泄的口子,話匣子打開滔滔不絕說起來,從當心冷兵甲到夜營防野狼,從多喝水少吃生冷到隨時揪住衛兵別讓他們分心,祝久辭幾乎將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注意事項說了一遍,一通話講完只覺口乾舌燥,可還覺欠了些什麼,萬分後悔自己當初貪享舒怡沒有隨國公爺學些沙場秋點兵的本事,如今心上人要遠赴邊關,自己卻連一點有用的話都說不出來。

  梁昭歌溫柔看他,耐心等面前炸毛的小人說完,終於庭院安靜,他從旁側拿來一琉璃盞:“剛接的花露,嘗嘗?”

  祝久辭捧在手裡沒心思喝,眼睛骨碌碌直轉,還在想著沙場上有哪些危險他忘了提醒。

  梁昭歌道:“小公爺說了七十三條。”

  祝久辭驚訝抬眼。

  “還不喝麼?”梁昭歌歪頭看他,“小公爺說了這麼多,昭歌實在得花些時間消化。這嚴密的規條幾乎將所有危險摒除在外,只怕是習得這套術法的人如銅牆鐵壁,刀槍不入了。”

  祝久辭頓時覺得安心一點,捧著花露飲下,一時間清涼萬分,冰涼露水順著喉嗓滑下,溫潤細膩解了躁意,呼吸亦漸漸安穩下來。

  “好喝?”梁昭歌問他。

  祝久辭點頭,給他展示見底的杯盞。

  梁昭歌撲哧一聲笑出來,“小公爺當真牛飲,我一上午就采了這些,小公爺眨眼間就喝完了?”

  祝久辭慌了,“我我,對不——”

  梁昭歌不逗他了,牽著人進了花叢,指尖往花瓣上一按,露水從花蕊中央流出來,晶瑩剔透滴落下去。

  “還多著呢,小公爺想要多少有多少。”

  祝久辭曉得自己被這人戲耍了,生氣把琉璃盞塞回那人懷裡,氣哼哼出了花叢,走到廊外蹲在凌空石板上盯著波光粼粼的潭水置氣。

  梁昭歌盈盈跟著出來,翩躚走過水廊,優雅邁過廊欄旋身坐在他身側,修長的雙腿晃到石板下面,離水面不過寸尺距離。

  “喝麼,方才采的。”梁昭歌暗戳戳碰他。

  祝久辭扭過頭不看他,腦海中全然是黃沙滿天刀槍劍戟的嘶鳴。

  沙場無情,藏在寶閣深處的梁昭歌怎會懂。

  藍尾青雀飛來,祝久辭順著望過去,轉眼瞧見坐在自己身旁映在廊檐彩繪里的梁昭歌,仙雅不似凡間的人。

  華美錦裳精緻容顏,耳邊墜著昂貴的翡玉,腕上是細膩溫潤的羊脂玉鐲子,肌膚白皙如羊乳,不見分毫傷痕瑕疵,連多年練琴的繭子亦知曉美人心思,小心翼翼藏在指尖,隱去堅硬殼甲,不破壞美人的青蔥玉指。

  這般生在水中養在寶閣里、嬌生慣養蜜釀伺候的美人怎可以上那烈風颳臉刀槍劍戟血流成河的沙場去!

  祝久辭慌亂抓住他的手:“昭歌別——”去。

  他咬住下唇沒再說下去,眼淚湧上來,面前的美人身影漸漸朦朧,國戰在即,昭歌已不是他一人的昭歌。

  “昭歌別怕。”祝久辭改口,悄悄抹掉眼淚牽住他的手,“咱們去尋曲小將軍,這般臨時抱佛腳總是有用的。”

  梁昭歌掩去心疼,輕輕點頭。

  走到大街上,一片荒涼蕭條人仰馬翻,行人背著巨大的行李卷四處奔跑,官兵騎著馬在後面疾呼追趕,“禁喧譁!禁買斷!婦幼回家!”

  茶館前生意仍好,透過窗欞,裡面激憤的青年人高舉茶碗大肆談論,豪放如端著烈酒的俠客揮斥方遒。看淡生死的老人盤腿坐在門檻上,一手抓著大碗茶,吹一下熱氣,嘆一句二十年就在昨日。

  二人去了曲府,曲小將軍今日難得不在校場,自國公爺與國公夫人回歸校場,曲小將軍便自行回府邸收整行李。

  曲府素雅乾淨,一如曲小將軍本人,看不出是威嚴肅穆的將軍府,倒像是江南溫婉水榭。

  在正堂交談了半晌,祝久辭細細密密記了數十頁紙張,梁昭歌與曲驚鴻對視一眼,各自無奈搖搖頭。

  從曲府出來,曲驚鴻叫住祝久辭:“有一物什落下了,小公爺隨我來取一下。”

  祝久辭跟著他進去,玲瓏飛檐投下陰影,遮去了二人腳下的陽光。拐過一道廊柱,府外的翩躚身影遮擋不見,祝久辭急忙拉住曲驚鴻,後者阻了他話語道:

  “小公爺不必說我也知曉,此番定會護佑梁公子無虞。”

  曲驚鴻庭身玉立,長劍背在身後,自戰書送至京城那日便劍不離身,他早在堂內就看見祝久辭一直想與他單獨說話,只好此處喚住他。其實祝久辭要說什麼他都知曉,府外那人亦知曉。

  祝久辭垂下手,低著腦袋眼眸顫動。

  “謝謝曲將軍。”

  “何要言謝。”曲驚鴻側身去看庭院樹影,一瓣桃花落下,他出劍接住。

  “小公爺落下的桃花。”

  祝久辭看著橫在面前明光驚晃的刀面,嬌軟的粉紅花瓣落在上面,旁側映出自己的面容。

  他小心將桃花收進懷裡。

  “小公爺再去趟蕭府吧。”曲驚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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