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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坐不住,只覺得心中有種欲出的渴望,在促使她起身、催促她趕緊出房門。

  「好了。」她阻止住還想往她的髮髻之上插些簪子的知禮,又想到什麼,乾脆取下發上所有釵環,在梳妝匣的底層取出一根紅色木簪,將之戴到了頭上。

  她拿起銅鏡打量幾遍,自覺滿意:「這樣就好。」

  說完,她再細細檢查了一下衣冠,便拉開門走出了房。

  正門離她住的小院有一段距離,她雖然心急,卻又擔心走得太快,弄亂了方才知禮好不容易為她梳好的髮髻,只好放慢了腳步,緩緩朝著前面走去。

  樹上的喜鵲正啼叫著,聲音悅耳動聽,駐足在枝頭,鳥喙一點一啄,為翠綠的葉片間添了幾抹艷色。

  街頭人流如織,李軻已然換上了狀元冠服,緋紅色的圓領長袍穿在他身上,色澤鮮艷欲滴,襯得他更是面如冠玉,眉目深邃。

  他的頭上戴著紗帽,上邊的點翠精巧至極,工藝繁複。腰上的銀帶將他頎長的身形修飾得如玉如竹,配著腰上掛著的玉佩,騎在馬上,真真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街頭看熱鬧的百姓眾多,見到這狀元郎如此清俊,更是呼朋引友一道來看,一時間幾要重現擲果盈車之象。

  李軻目不斜視,但今日i這等喜事仍是讓他素來淡漠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倒是讓凌厲的五官變得柔和了些。

  寫著他們姓名的金榜此時正被懸掛在宮門之外,供考生與其他百姓們查看。

  他出發前只匆匆掃了一眼,「李軻」二字寫於正上方,是真正的「金榜題名」。

  迎面吹來的風拂過他冠帽下方的長髮,思緒驟然被扯回那年的中秋佳節。那時他娘親尚在,他還不知曉阿樂是男子,與她也並不如今日這般親近。但她的祝願卻在今日成真。

  而他娘親的心愿亦是得償。他與阿樂之間的情誼將長長久久,在將來互為彼此的依靠。

  他也會如阿樂所說一般:一心一意,生死不渝。

  春風得意馬蹄疾。

  遊街一圈過後,按照規矩,將狀元郎送到自己的住所便算是結束了。

  李軻原本是住在客棧中,但他與安排這些事宜的官員商量好,將住所換在了梁府。是以此時衙役為之開道,在震天的鑼鼓與鞭炮聲中,將少年狀元郎送到了梁府前。

  於眉正候在門外,還有一個臭著臉的梁桓。

  李軻朝前者行了一禮,相互寒暄了幾句,便在她的道喜聲中與後者勉為其難的祝賀聲中進了宅子,去尋那個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雖然這宅子是在京城之中買下的,但畢竟如今的主人家來自江南,裡頭的庭院被築成九曲迴廊一般,蜿蜒而纏綿。

  走至迴廊正中,他緩下腳步,凝望著那個正朝他走來的女子。她身著粉衣,輕紗披肩,眉黛青顰,美得令他心動。

  梁樂正輕輕提起過長的裙擺往前趕去,但剛到半路,這個分明應該在外邊遊街的狀元郎卻兀然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她乍然收住腳步,像在夢中一般,喊了句:「李軻哥哥?」

  著紅裳的少年眼底泛著希冀的光,並未回答她。反而在一步之遙處停下,朝她伸出一隻手來。

  他緊抿著唇,似是有些緊張,那時刻穩重鎮靜的面容上帶著些許不安。

  李軻的心提到了半空中,一路上醞釀在口中的話語落在對面的少女耳邊:「阿樂,你可願嫁我為妻?」

  梁樂頓了一瞬,如蝶翼般的眼睫閃了閃,她的眼瞼自下向上掃起,紅唇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將手放入對方手中,讓他握緊。

  清晰的回答從她口中說出:「我願意。」

  對話僅僅兩句,卻仿佛跨過千年,越過茫茫的塵埃與交錯的時空將相對而立的二人連起,凝成一座堅實的橋樑。

  她的答案太過果斷,李軻愣怔片刻,目光直直注視著面前的少女。她垂眸抬眼之時,那不經意間眸光流轉引動的璀璨浮光,幾乎立時便令他沉淪。

  ——目成心許。自當如是。

  順著相牽的手,李軻將她帶入懷中,另一隻因過分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停在她背後,卻僵硬著不敢胡亂挪動。他的眼睫微微下壓,漆黑的眸子此刻溢滿欣喜,從未感受過的雀躍在他眼底深處綻開,暈染開的墨色像是要開出花來。

  迴廊兩側種植的桃樹不知何時已然盛滿了花朵,沉甸甸地壓在枝頭,像是只待一陣如約而至的春風,便會隨著一道離開。紛紛揚揚的粉色花瓣翩翩落下,於空中飄搖、散開,如置身仙境、如夢似幻。

  他的胸腔猛烈震動,心跳得極快,滿腹都是想要對面前的少女說出的話,卻又喜不自勝,只能更用力地將她攬住,緊緊抱在懷裡。

  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充斥著他的心懷。

  他想,不論她是如何來到自己的身邊,他都百般感激,萬分珍惜。

  曾經的他、在遇到阿樂之前的他,或是壓抑忍受苦難,或是控訴世道不公,但見到她後,這昏沉陰暗的天仿佛都被統統破開,桎梏的黑雲也一點點飄散開來,於裂隙中透過一道光,灑在他的眼前。繼而空隙撕裂,濃霧隨之褪去,萬物都瞬時敞亮起來。

  溫柔的曦光出現了,滿目皆是。

  天朗水清的人間出現了,不再荒煙野蔓。

  ——他的光也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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