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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人置了小泥爐,親自用烤肉的長叉叉了燒餅在火上轉著烤。叫廚下配了小菜、燻肉,還有胡辣湯。
這麼一弄,口感味道都好多了。
但小安還是“呸呸呸”,抱怨:“粗食!”
“不愛吃別吃。”霍決道,“本就不是給你的。”
他吃得香。
霍決吃到燒餅的時候,已經離開了濟南府的溫蕙,卻又回到了濟南府。
她本來離開了濟南府,已經連著過了兩個縣城。這一晚,她宿在這縣城的客棧里,卻被吵醒了。
外面吵吵嚷嚷的,有人挨戶拍門檢查。很快就拍到了溫蕙住的這一間。
溫蕙開了門,外面是縣衙的衙役,衙役打著火把,沒想到門一開竟是個生平未見的麗人,一時驚得呆了。
溫蕙問“什麼事”,這衙役才醒過來,見她衣衫華貴,倒也不敢放肆,只道:“叫男人出來說話!”
溫蕙道:“沒有男人,我一個人。”
她問:“在查什麼人?逃犯嗎?”
那衙役道:“不是,是個女人。你可有看到?”
溫蕙問:“這女人是犯人嗎?”
另一個衙役大步過來,粗聲道:“是我婆娘!她跑了!你可看到她沒有?”
溫蕙於火光中看了這衙役兩眼,面孔黝黑,有些兇相,看著不像是個好相與的。她搖頭::“沒有。”
那粗魯衙役打量她,這般顏色的女子,小縣城裡可太難見到了。他粗聲到:“你叫男人出來說話。”
溫蕙只好又說:“我一個人趕路的。”
這時候聚過來幾個衙役,聽見她說一個人,眼神都不太對,
粗魯衙役神情都凶了幾分,喝道:“一個女人家怎地獨自出門?你的路引呢,拿出來看看!”
溫蕙掏掏懷裡,當然沒有路引,只掏出來一塊牌子。
烏黑的一塊牌子,上面有字,看不太清楚。
那粗魯衙役舉著火把湊過去,待看清,臉色大變,態度也是大變,他躬下腰去賠罪:“得罪了,得罪了!大人恕罪!恕罪!”
旁邊的衙役沒看清那牌子,不知道同伴為何忽然態度大變,還對一個女人口稱“大人”,面面相覷。
溫蕙道:“滾。”
那衙役道:“是是,遵命!”
忙拉著同伴離開。
待到了樓下,同伴們驚詫莫名,紛紛問:“剛才那是什麼人?”
那衙役抹了一把汗,道:“想都想不到!監察院的人!”
這裡不過是個縣城而已,甚至都沒有設立司事處。但監察院的名聲早就覆蓋了許多許多年了。
衙役們個個倒抽氣。監察院幾十年前就被神話了,傳說有許多身懷絕技的人物。剛才那人雖是女人,但一個女人獨自……執行公務?那不是更說明她是個人物?
“這這這?監察院的大人怎麼到咱們這小地方來了?”衙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會是,衝著咱們知縣大人來的吧?”
“或者,只是路過?”
溫蕙關上門,點上了油燈,舉著油燈進了臥室,往屋子的角落照去。
昏暗的角落裡,一個女子縮在那裡,嘴唇緊抿,眼睛幽黑。
“他們走了。”溫蕙道,“你可以出來了。”
那女子走出來磕了個頭:“謝恩公!我這就走,不拖累恩公。”
她抬起臉來,看起來二十來歲的模樣,臉上有淤青,一看就是挨過打。
溫蕙想起剛才那個粗魯的衙役,蹙起眉頭:“是因為男人打你,所以跑出來了嗎?”
男人打老婆這等事,誰也管不了,只有靠娘家兄弟出面撐腰。比誰拳頭硬。
不料那女子語氣堅定,抿唇道:“他不是我男人!”
溫蕙目光冷起來,道:“把事情說清楚。若有強奪強占之事,我找人幫你做主。”
女子打量她,剛才溫蕙在門口叫那些人滾,他們就滾了。可知溫蕙可能有什麼身份背景。她垂眸片刻,開口道:“我姓李名秀娘,乃是本縣人。”
“我父母已逝,父族無人,戶籍掛在舅舅家,我是良家。”她道,“我薄有資財,可以獨立生活,並不依賴舅父舅母,也並不與他們住在一處。”
溫蕙已經聽出問題:“既如此,如何嫁給衙役?可是你舅舅將你賣給他?”
一個是有資財的良家女子,一個是皂役賤籍。看著也不像是兩情相悅的模樣,溫蕙只能猜想是舅舅做下惡事。
李秀娘牙咬了又咬,道:“非是舅父,乃是本地縣令。”
“我……我自幼隨父親讀書,精通大周律,獨自生活,年二十八而未嫁。”她道,“我常與人寫狀紙,代上堂対答。”
溫蕙驚訝:“你是個女狀師?”
以為是個柔弱後宅女子,不料竟是個女狀師。
能做狀師的,怎麼也得是個秀才的水平,有些甚至可能是舉人。要精專律法諭令,才能替人打官司。
溫蕙從來都尊敬有學問的人,當這個人是女人,尤其難得,頓時對李秀娘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