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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豪族為了賺取利益黑了心在市井間散布流言,令百姓惶恐。讀書人們便站出來,安百姓的心。
此策,大受趙府台和三白書院崔山長的稱讚。當然,雖然都知道是陸睿獻的策,但陸睿還未出仕,此策若奏效,功勞自然記在陸正的頭上。
本就是父子一體。
溫蕙有點興奮又有點擔心:“能管用嗎?”
“能。”陸睿篤定地說。
溫蕙問:“你怎麼知道?”
陸睿垂著眼眸,給她揉按著穴位:“今日在酒樓,許多人圍著我問‘是真的嗎?’,我說‘是',他們都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模樣。他們信的。只要信了,一個人回去說與一家人,一家人說與左右鄰人,鄰人再說與鄰人……如此,一條街便……”
他說著,一抬眼,卻見溫蕙面如芙蓉,咬著唇含著笑看著他。她那眼睛裡,蘊著能讓任何少年或者青年都融化掉的情意。
陸睿的聲音斷了好幾息,才笑道:“作什麼這般看我?”
“陸嘉言。”溫蕙只看著他笑,“我好喜歡你這樣跟我說話的樣子。”
他的妻子快要及笄了,有時候很懂事,有時候又很像小孩子,會脫口而出未經修飾雕琢,發自本心的話語。
這樣不好的。他也在母親面前提及過,她說話不懂得婉轉含蓄,希望母親能慢慢教她。
只此時此刻,她的不含蓄像一掬熱泉,注入人的心間。
陸睿只覺得心底有種陌生的熱涌。
他“哦”了一聲,垂下眼,手上的動作卻放緩了。終於停下,只握著溫蕙纖細的腳踝,掌心發熱。抬起眼,那傻丫頭還托著腮傻笑著看他。
混不知自己的殺傷力。
陸睿憋著了一口氣,手下不免用力。溫蕙“哎”了一聲,說:“這麼用力幹嘛?這裡也要按嗎?”
陸睿把她腿放下去,站起來,拂了拂衣擺上被她壓出來的褶皺,慢條斯理地說:“日常那裡叫丫頭們給你按一按,別貪涼,飲子喝溫的。”
溫蕙小臉皺起來。
因為江州這裡,四月的溫度已經相當於山東的夏天了。最近喝飲子,都開始喝井水裡澎過的,涼沁沁的,特別舒服。
陸睿挑眉:“聽到沒?”
溫蕙不開心地道:“知道啦。喬媽媽都說過一遍啦。”
“那就行。你若不聽話,罰你的丫頭。”陸睿道。
這可真是太狡猾了。溫蕙自己不怕被罰,但不願意連累旁人。過去在家裡,溫夫人也是這樣鉗制她。怎麼陸睿也無師自通呢。
溫蕙的臉皺得更厲害。
陸睿十分解氣,撣撣衣擺:“你好好歇著,我回去了。”
“我送……”溫蕙一抬起久坐的屁股,頓時身下熱流噴涌。
“……”溫蕙又坐回去,頹道,“我不送你了。”
她常常蹦蹦跳跳,有失體統,難得這樣老老實實,陸睿挑眉:“老實歇著吧。”
便走了。
他走了,丫頭們便進來。
溫蕙財大氣粗地對銀線說:“把這個收好。”說著,把榻几上的錦囊交給她。
銀線拉抽繩:“什麼啊?噫?怎麼又有銀子?”
“夫君給的。”溫蕙托腮,“他還說以後每個月都貼我十兩,還說不夠花再找他要。”
銀線心花怒放,道:“那好。”
溫蕙卻支著胳膊,托著下巴,心想,她剛才說喜歡他呢,他竟然怎麼不親她?今天竟如此老實,都不像他了。
難道是因為她身上來著天癸?真是的,讀書人這麼多講究。哼。
不過,她真是好喜歡他眉眼低垂著,語速輕緩,不疾不徐地給她講外面的事的樣子啊。
叫人,特別想親他呢。
陸睿走出溫蕙的院子,走進了園子裡,卻沒有回去棲梧山房,而是踏著曲曲折折的小徑,走到了水邊的一處敞軒。
“真熱。”他負手而立,望著夕陽下的湖面似是自言自語。
“是呢。”平舟道,“天越來越熱了。”
江南這地界,沒有春夏秋冬,基本上就是夏天和冬天兩個季節。
“你先回去。”公子跟他說,“我在這待會。”
那水面在夕陽下波光粼粼,還泛著金色,煞是好看。水面上吹來的風微涼,也舒服,降熱降躁呢。
說不定公子是詩興起了。
平舟看看天色,現在一天比一天黑得晚了,這會還算亮。他道:“天快黑了,公子在這裡,我去取了燈籠來接公子吧。”
公子道:“去吧。”
平舟便撇開小腿往湖對岸的棲梧山房去。
回頭看一眼,公子站在水邊,衣擺隨風拂動,如謫仙一樣。
好像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一般潔淨清澄。
讀書人的威力有多大,很快就見識到了。
第二日,派在府城裡幾家大糧鋪門口蹲守的衙役便回報:“今日排隊等著買米的人少了一半。”
書生們再接再厲。第三日,糧鋪門口便不成隊了。無人蜂擁搶購,糧價自然維持不住,跌回到原本該有的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