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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安梗著脖子說:“她肯定沒及笄,我馬上就十五了,絕對比她大!”

  康順笑著又要擼他腦袋,小安惱起來,捶了他好幾下,恨恨道:“別鬧!你看她,帶著白蠟杆子呢,練家子。”

  他口中的“小姑娘”,便是適才向夥計詢問長沙府怎麼走的少女。

  她背對著小安這一桌人,勉強能看見個側臉,的確像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削肩細腰,身形窈窕。身側的長凳上擱著一條齊眉長棍,小安讓大家看的,正是這長棍。

  “那當然。”康順道,“要沒點功夫傍身,一個小娘子敢自己出門?”

  他們坐下有片刻了,少女那一桌始終只有她一人,也只有一個杯盞,顯然是孤身行路的人。

  小安年紀最小,功夫又最弱,忽地遇到一個和自己年紀差不多又會功夫的,心裡不免痒痒。一會兒問“你說我和她誰厲害?”,一會兒又問“要不我去找她切磋一下?”,嘴上念叨著,屁股便坐不安穩,大有立時起來找那少女較量一下的意思。

  永平瞟了他一眼:“老實點。”

  小安便只能老實了。

  眾人噓他。

  他們已經用過了午飯,在這裡不過是歇腳,讓馬兒也避過日頭最毒的時光。正用著點心果子就著涼茶,忽聽有人拔高了聲音:“這些該死的閹人!我只恨不能手握三尺青鋒,斬盡這些無根之人!”

  這話一入耳,原本說笑的一桌人齊齊變了臉色,冷颼颼的目光向那說話之人射去。

  小安的手都握住了刀柄,目露凶光。

  那人毫無所覺,猶自喋喋:“沈公奏請立儲,原就是閣老分內之責,便是觸怒了陛下,也不當如此。都是牛忠那閹豎弄權,趁機作惡!沈公二子四孫,死得好慘……沈公這般年紀,喪子又喪孫,聽說已經臥床不起,也快……唉!”

  他同桌的人道:“太子薨了已經有八年了,若是今上早立儲君,也不至於有潞王之亂……”

  夥計拎著大壺小跑過來,一邊添水一邊忙不迭地道:“客官,莫談國事!喝茶,喝茶!”

  “怕甚,這裡是湖廣,京城遠著呢,他牛忠的手,還伸不到這裡來,他又不是順風耳。”

  話雖這麼說,那桌的聲音還是低了下去,端了茶,也真的不再說京城、說立儲了。

  夥計壓低聲音:“客官有所不知,說是那八虎之一的馬迎春就要來咱們這裡監稅了。以後吶,咱們說話都可都要小心些。”

  這類店鋪夥計,消息最靈通。聽他這麼說,那些人嘆氣:“唉,這是要來禍害我們湖廣了嗎?”

  小安一伙人也看出來了,這桌乍一聽憂國憂民,滿腔大義,其實不過是幾個白衣秀士、末流書生,最愛乾的便是這般指點江山,慷慨激昂。

  小安的手放開了刀柄,哼了一聲:“屁功名沒有的小子,成日裡操皇帝和閣老的心。”

  才端起杯子喝了口涼茶,不料那幾個狂生話題一轉,開始探討:“自古權閹,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這等辱沒了祖宗,祖墳都進不得的人,除了攬錢弄權,活著哪還有別的奔頭,可不是得做盡惡事嗎!”

  “聽說那牛忠,陛下還許他娶了妻子?養了許多小妾?”

  “真是暴殄天物,他一個閹人養那許多妾有什麼用?”

  “嗐,用處大著呢,聽說呀……”

  剛才還慷慨激昂,這說著說著方向一拐,竟朝著下三路去了。句句都圍著“身體殘缺”這一點譏笑嘲弄,聽在永平等人的耳中,真是字字誅心。

  夥計和掌柜看在眼裡,臉色發白——他們這做買賣的,最擅察言觀色,早注意到了,這一行錦衣男子,竟無一人蓄鬚。

  長沙府里可是有一位藩王的。

  藩王府里可是也有內侍的。

  那一桌人越說越不像話,這邊咔嚓一聲,名叫“永平”的青年捏碎了茶杯。英俊的臉龐像籠了黑色的影子,目光像淬了毒。

  這一行人里,永平年紀不是最大,卻是領頭之人。這一聲像是一個信號,點爆了眾人的怒火。康順、小安幾人一掌拍在桌上就要站起喝罵!

  誰知伴隨著“砰”的一聲響動,一道清脆的怒叱卻先響起:“你們住口!”

  康順幾人的喝罵沒來得及出口,差點集體岔了氣!側目看去,卻見剛才才談論過的那個少女,握著她的齊眉長棍站在了那幾個狂生桌前。

  適才那“砰”的一聲,便是長棍頓在地上,激得泥土飛濺的聲音。

  狂生們愕然,一人怫然不悅道:“誰家的小娘,怎地如此無禮?”好好地說著話被打斷,要不是看著少女容貌頗佳,他們也要罵人的。

  少女原坐在這幾人鄰桌,背對小安一桌人,此時站過來,便叫小安一桌人清楚看見了正臉。

  年齡約與小安相仿,的確像是還未及笄的樣子。她容色明麗,雖沒有小安日常在府中常見的姐姐妹妹們精緻嬌媚,但眉眼間有股天然的英氣,卻又是小安在府中尋常女子身上見不到的。

  這少女柳眉倒豎:“滿口污言穢語,卻道別人無禮?你們讀書人可真是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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