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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悅。」
葉宵很少叫她全名,而且這樣叫她,好像聲音稍微大一點,就會驚醒什麼似得。
姜醒悅攥著門把手,沒回頭:「怎麼了?」
「能叫聲我名字嗎?」
葉宵問。
幾秒後,姜醒悅轉身,遙遙望向他,那個站在暗色里的少年,生病使他虛弱,難堪令他凌厲,這個家就像他的一層保護膜,把所有的所有都封存在裡面,他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可現在,他站在那兒,似乎只剩下了茫然的無措。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能夠看清楚。
姜醒悅沒有做化學的天賦,沒有解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頭腦,但她能看清他。
「葉宵。」
姜醒悅好像站在世界之巔,正在宣布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語氣極為鄭重地放慢。
「你會好的。」
葉宵輕笑了笑,垂了下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他眼帘,遮出了很罕見的一點溫柔。
「謝謝。」
姜醒悅忽然喉嚨發乾:「……不用。」
她奪門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沖回學校,趕在打鈴前坐到了椅子上。
霍寧只感覺一陣風嗖——地過去了,她不可置信地回頭,無聲問她:姜姜你去哪了?怎麼現在才回來!
姜醒悅輕拍了下她腦袋,做了個口型:髮捲子了。
霍寧看見她一頭薄汗,但還是很鎮靜的樣子,也放下心來,反正不會影響考試就行。
姜醒悅腦袋是亂的,試卷一發下來,她把名字寫下,心也慢慢沉了下來。
還好下午是文科科目,政治和歷史她基本倒背如流。
五點半考試結束的鈴準點響起。
試卷一交,各班的氣氛又活絡起來,這兩天聯考,晚自習暫時取消,改成自由支配的時間。
但不少人還是會待在教室里,以學霸為圓心輻射開來,不干別的,就對答案。
五班也不例外,大部分人都在討論上午英語閱讀,第三篇難到上天,連班長成遙都有三四題不確定的。
不知道誰嚎了一嗓子:「哎哎,我們英代呢,問下她啊!」
大喇叭周齊從第一排跳起來——他這次英語要是再拖後腿,他爸非得扒掉他一層皮不可,現在姜醒悅對於他來說就是黑白無常,直接定生死。
他躥到霍寧那兒:「霍寧寧同學,你家姜醒悅呢?!」
霍寧正畫人體結構圖呢,被周齊一撞,線歪了,當時就不爽地翻了個白眼:「大哥,你看著點行嗎!考試都考完了,人還能去哪兒,回家了啊!她是走讀,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有人不陰不陽地笑了聲,聲音從人群里清楚傳來:「有的人真是死性不改,自私的要命。」
霍寧不用回頭都知道是誰,她直接把筆摔了,扭頭冷笑:「你說誰呢?」
戴梓蕭雖然還是五班的學習委員,但是新班主任,她明顯不吃成績為王那一套,雖然被人叫滅絕師太,但祁老師在一視同仁這件事上沒的說。戴梓蕭那個小團體都偃旗息鼓好一陣了。
「說誰誰知道。」戴梓蕭抱臂輕哼了聲。
周齊趕緊打了圓場,拉住要衝過去的霍寧,安撫道:「好了好了,大家別吵了——哎,不是,葉宵下午也沒來嗎?」周齊瞥到姜醒悅身後的位置,好奇地挑眉。
這一前一後的,都不在,還真是默契啊。
「唉,雖然這樣說很不道德,」有個男生雙手合十,衝著葉宵的空座位虔誠低頭:「帥哥真是普度眾生……我肯定不是最後一名了,只要不是吊車尾,我爸就能放過我的手辦!」
體委陸成辛畢竟跟葉宵老打球,聽到都呸了一聲,笑罵道:「吳俞你真不要臉!」
很快,剛才那點小插曲,被善忘的人們拋到了腦後。
霍寧心不在焉地畫著素描,還在想姜醒悅——總覺得,她今天狀態不太對啊。交完卷就開始魂游天外了,收拾書包也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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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醒悅晚飯吃了很多,把菜都快掃蕩光了。今天是何煦做的飯,她看姜醒悅吃那麼多,高興地又給她盛了碗蓮藕排骨湯。
吃完飯,破天荒地,姜醒悅沒有馬上回房,她窩到何煦身邊,一起看著新聞聯播。
「怎麼啦?」
何煦有點訝異,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語氣都柔和了不少。
「沒。就是想休息下。」
姜醒悅悶聲道,電視裡傳來主播十年如一日的聲音,廚房裡是老薑哼歌洗碗的聲音。
她忽然道:「媽,我生病的時候,真是辛苦你了。」
何煦揉著她腦袋,笑了下:「說這個幹嘛。」
姜醒悅窩了幾分鐘,從沙發里蹦起來,衝到了廚房。
她纏著老薑,教她煮了一鍋抗寒的可樂薑湯,還小心地舀起來,裝到碗裡,放到冰箱,也不打算喝。
「囡囡你不喝?那我喝了?」
老薑睜圓眼睛。
「幹嘛!」姜醒悅眼疾手快地護住,嚴肅道:「明天我要熱的,裝保溫杯裡帶到學校喝。」
老薑噴了:「那你直接跟我說啊,我明天起來幫你弄不就完了!」
姜醒悅沉默了下,手指摩挲了下碗沿:「就這個吧。」
這是她親自倒的可樂。
親自。
第二天,她進班級前,還擔心地摸了下保溫杯,到中午會不會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