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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醒悅依次穿過湖南米粉店、奶茶店、小診所、乾洗店,才拐進西埔的最南邊,一間破酒吧門口。

  說是破酒吧,因為它真的破,而且破出了氣質,破出了水平,搖搖欲墜的霓虹燈牌,[花園]兩字落滿灰,花字還少了草字頭,白天更顯出冷落來。雙推門拉開,長而深的樓梯直通底下。

  還是原來那樣,老闆怎麼賺錢都不肯裝修一下。

  多麼固執的狗13啊。

  姜醒悅漫不經心地想著,伸手拽出銀質項鍊,卸了裝進兜里。形狀是個彎彎月牙,會硌著她。

  -

  花園酒吧,土炮之家。

  每到晚上,它的客人都會聚集到這裡,一邊觸電蹦迪,一邊品位它的土。

  程瑞晚上沒事就來,他有三四個前任都是在這認識的,雖然鄙視老闆品位,但也離不開。

  這裡的酒價格最公道,姜醒悅說因為摻的水最多。

  反正他嘗不出來,便宜就行了。

  他白天也喜歡來,因為能來看[八角場]地下比賽。八角場是小了點,氛圍還是夠的。也夠西埔人有仇的報仇,有冤的伸冤。兩邊打個申請,簽個合同,就能上場了。

  說是比賽,其實跟正歸的格鬥、拳擊比賽差別遠了,規則不夠詳細,耳根、鼻子、太陽穴這些地方也沒禁止。好在人們水平太菜,也打不死人。

  這裡可以下小賭注,老闆規定報名選手年齡上限不超過24,下限不能低過16——雖然謊報年齡的人不在少數,絕大部分臉孔還是年輕人。有時候打的場面不好看,太無聊了,裁判就會把兩邊分開。

  可今天程瑞沒那個興致。

  現在在台上的,是他兄弟。

  陶靜川。

  他人還算高,一米八一,但骨架是典型南方人,修長偏瘦。

  他對面的三角眼,興致勃勃,眼中閃著凶意,這人叫方煒,是西埔街道去年的最大麻煩。

  陶靜川家開了個小賣部。三天前,方煒闖進去,當時陶靜川在上課,他媽媽,那個腿腳不便的溫和女人,根本沒法阻止他大搖大擺離開。她推著輪椅,追不上方煒,說他是小偷強盜,她要報警,結果方煒回頭就是一腳,把她踹倒在地上。

  方煒其實也就比他們大兩屆,但是早休學了,混社會的經驗比他們多的海了去,人塊頭也結實的多,背心一脫,黑色紋身蔓延了整個背部手臂。

  程瑞知道,陶靜川想要給他教訓,無異於以卵擊石。

  但陶靜川就是這個性格,程瑞拉不住。

  底下的觀眾都很興奮,他們期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無論是碾壓,還是勢均力敵,這樣的視覺差異,都會很精彩。

  陶靜川長得白淨冷然的樣子,一看就不會打架。

  事實是,也確實不會。

  方煒一記重拳直擊他面門,全場驚呼,只見他把掙扎著想爬起來的人第三次打飛,不費絲毫力氣。接著大步流星地過去,一把拽起陶靜川的領子,把人重重摜在鐵籠邊緣里,冷笑道:「媽的,就憑你個小雞|崽子,什麼吊|玩意兒,也跑來跟你爺爺叫囂,回去慢慢修煉吧,練一百年你也只能舔老子的腳!你家那破店,我他|媽給面子才去照顧的——」

  「那也給點面子,照顧照顧我。」

  第三者的聲音出現的突兀又安靜。

  一半觀眾其實沒聽見,也沒注意到場邊多了誰,方煒也後知後覺,一回頭,卻見身後憑空多了個人,他抓著陶靜川的手都不自覺鬆了。

  「我說,給個面子,也照顧照顧我。」

  來者是個一米七不到的女生,在八角籠沒開的情況下,她輕輕一躍,撐著高高的邊緣,翻身跳了下去。

  落地後,又慢慢重複了一遍。

  全場慢慢靜了下來。

  方煒以為自己聽錯了,四下看了看,又掏掏耳朵,好笑道:「你找誰?」

  女生膚色挺白的,是很健康的那種白,白里透粉,眉眼細緻沉靜,像一副工筆畫。她把灰色長袖的袖子挽了挽,黑色滾邊運動褲自然垂在小白鞋上。

  「我找你。」

  姜醒悅語氣平淡。

  她沒有任何活動動作,掰指骨,左右活動頭部,這種能立氣勢的,都沒有。

  她只是站在那裡,雙臂垂下,平靜地直視著方煒。

  全場安靜的跟啞了一樣。

  他們聽見她說。

  「過來挨打。」

  -

  方煒根本不想接她茬,太掉價。讓所有人看著他打敗了個小女生,有什麼意思?只會被指指點點哈哈哈哈一整年。

  他這邊剛走過去兩步,想直接拎著人領子,把人丟下去。

  但剛走近,就聽見姜醒悅那四個字,讓人冒火。

  「你他媽的——」

  方煒還沒罵完,腹部忽然冷不丁挨了一腳,這一腳不輕不重,但踹得他退了好幾步。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姜醒悅收回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到底打不打,不打我揍你了。」

  方煒把滿肚子髒話化成了拳腿。

  他打街架出身的,沒什麼章法,就是一個攻勢猛,抗揍,前刺拳直接衝著她下巴揮了過去,又快又猛。

  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不想看養眼女生滿臉血污的樣子,但想像中骨骼碎裂的聲音沒出現。

  她隨意側了身,便輕巧的躲了過去。

  方煒見勢,拳頭更加不留情面,暴風雨一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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