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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就氣血不足的楊景澄,更顯虛弱了。整個人塞在棉被堆里,手腳都是冰的。丁年貴也盼著趕緊的走到朔方,一旦抵達九邊重鎮,他便是花錢,也能買到好的衣裳肉食。不似在路上,真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午時,武德衛齊心協力之下,按時趕到了驛站。來回奔跑運送物資的將兵們一個個累的癱在了驛站里。冰寒的雨夾雪,穿透油衣,滲進了衣裳。幾千個將兵此時都是濕漉漉的,一個個爭搶著火堆烤火。哪還有心思埋鍋造飯?

  幾千人的嚼用,驛站負擔不起,頂天了給幾個軍官做些熱乎的。底下的將兵輔軍與軍奴,能有口熱水便不錯了。

  後勤的輔軍還得分發乾糧,在雨里走動,凍的直打哆嗦。路過楊景澄的馬車時,想著裡頭喧軟的大棉被,登時氣不打一處來。要說以前楊景澄乃宗室世子,自是比他們高貴,能享他們不該享的榮華,他們並沒二話。可眼下明明只是個流放的犯人,竟比他們過的更舒坦,心裡難免不平衡!

  一時惱怒,把原該分給楊景澄的一口袋饅頭,直接換成了小兵們的窩頭,咚的扔到車上,揚長而去。丁年貴把口袋撿回來,打開一看,臉都綠了。

  楊景澄摁住想要跳起的丁年貴:「去要熱水。另,買點炭回來,咱們在車裡生爐子。」

  丁年貴深呼吸幾口,壓下心中的火氣,扭頭恰撞見苦著臉來辭行的太醫,冷聲問:「你確定今日要走?」

  太醫一臉的冤枉:「這不賴我!天寒地凍的,我還不想一個人走呢!萬一路上遇著劫道兒的,找誰說理去。」

  楊景澄安慰道:「別自家走回京那麼遠,先去尋內子,她那處有好些人,會照應你的。如今明擺著是京里同我過不去,你只消離了我,誰管你去哪?」

  太醫快哭了:「那我也不能違了太子的話啊!」

  丁年貴沒好氣的道:「拉倒吧,你橫豎只擅長外傷,京里不缺你。」說著,又毫不留情的道,「你治外傷的手段還不如我呢。沒你的事兒,趁著天沒黑,先滾吧。」

  太醫心累的不行,上頭神仙打起架來,倒霉的全是他們。他也不敢真獨自在路上走,大抵得留在本處驛站,等尋著伴兒來再回京。就如楊景澄所言,京里的傳話,主要是為了磋磨他,與自家不相干。離了便好了。

  楊景澄一向不同小人物計較,先笑著朝太醫道了謝,再客客氣氣送了他一些程儀,把人打發走了。丁年貴忍著氣,花了重金從驛站里買了一袋木炭並爐子與帶蓋的壺,以及少得可憐的一些肉乾折回。就在車裡升爐子燒水。

  駕車的兩個馬夫是丁年貴從東廠據點直接抽調來的人,雖不甚熟悉,只勉強能稱句自己人。因楊景澄脾氣好,幾日下來,倒頗為融洽。見丁年貴生火,他們也湊進了車廂烤火取暖。

  丁年貴十分不高興的道:「你們倆別靠太近,車裡本來就窄,甚泥啊水啊的,沾到被褥上,回頭我又得給那幫丫頭追著打。我們東廠不要臉的啊?」

  兩個車夫想起丁年貴在青黛手底下時的狼狽模樣,笑的雙肩直抖。楊景澄更是毫不客氣的大笑出聲。

  丁年貴冷笑:「再笑,再笑你自己來敲窩頭煮!」

  楊景澄表情一窒,老實了。窩頭那玩意生啃,真的難以下咽。丁年貴不怕麻煩,肯幫他煮成粥,此刻是萬萬不能得罪的。兩個車夫則早被黃鴻安行刑時的場景嚇住了,要不是明知楊景澄和氣,他們恨不得躲著丁年貴走。見他沉了臉,一步三回頭的撤出了車廂,往外頭受凍去了。

  下雪天的溫度,窩頭險些叫凍成冰坨。丁年貴手忙腳亂的敲了好半日,放弄成了小塊。正好壺裡的水燒開,先倒了一半出來到杯子裡,叫楊景澄拿著暖手,又把肉乾與窩頭一齊丟進壺裡燉煮。待煮成了糊,再給楊景澄吃。

  「唉,」丁年貴守著火,看了眼頭髮又開始打綹兒的楊景澄,深深嘆了口氣,「臨出發前,那幾個丫頭絮叨了我足足半個時辰。也不想想,出門在外,哪那麼多講究。我是沒處弄水給您洗澡洗臉了。再說這天,沒有大火盆,也不敢讓您洗。若不舒服,且忍一忍,到了朔方再想法子吧。」

  楊景澄雙手攏著水杯,笑道:「這有什麼?你已算細心的。你不知道我跟著許平安進京的路上,那才叫泥巴里亂滾。得虧那會子天熱,我得空自己尋地兒清理。要是趕上冬天,只怕我這窩當真算是狗窩了。」

  丁年貴笑:「人是苦蟲,福也享得,罪也受得。您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當年我被抓進牢里的時候。那會子我也是個丫頭婆子捧大的爺,剛進大門,直接就給裡頭污糟的氣味熏吐了。叫獄卒一頓好打,哭聲嘹亮的整個地牢都能聽見。那會子總想著,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拉倒。不想竟生生熬過來了。」

  楊景澄輕聲道:「放心,我也快熬出頭了。」

  丁年貴習慣性的拉起帘子,掃了眼馬車外,方問:「何以見得?」

  楊景澄嘴角微勾:「姓章的憑什麼就認定,康良侯是他的人,我撬不動呢?」

  丁年貴心下微動,難道康良侯,便是章太后留給楊景澄絕地翻身的籌碼?靖南伯派出武德衛,指揮使姓梅……他,真的只是大冷天派出來當差的倒霉蛋麼?丁年貴心中沉吟,似乎再次看見了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悄無聲息的籠罩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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