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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白鷺走上前來,忍不住道,「奶奶傷的很重。」

  「嗯。」

  白鷺還想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楊景澄伸手探向了顏舜華的鎖骨,那裡裹著布條,布條上滲出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心中猛的一抽。想起那令人驚駭的木驢,差一點……差一點,顏舜華就死了。如若顏舜華果真死的那般的屈辱,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雖然現在,他也不知該怎樣面對顏舜華。

  手指向上,摸向了顏舜華的臉。原本豐腴的臉頰,此刻僅剩一層貼著骨的皮肉,慘白里透著蠟黃。微弱的呼吸,顯示著她的虛弱。她真的,能活過來麼?

  「早知今日,便不娶你了。」楊景澄拂過顏舜華垂在額間的頭髮,眼神里滿是愧疚。他自己被刺殺也好,受刑也罷。既是捲入了奪儲,哪怕是被動的,心裡雖恨,念頭卻容易通達。顏舜華則是,徹頭徹尾的無妄之災!

  「奶奶真的傷的很重。」白鷺哽咽著強調。

  「太醫怎麼說?」楊景澄問。

  「外傷還好,內傷重。」白鷺仔細回想著太醫的話,開始跟楊景澄解釋。

  原來,顏舜華與楊景澄不同。即使鎖骨被穿透,因救的及時,倒也還好。鞭傷更是杜玉娘順手就給治了。然而,黃鴻安當日踹的那一腳,著實重創了顏舜華。以至於她至今都未脫險。

  畢竟楊景澄乃外傷,無非日後留疤難看些,可惜了他家裡自幼養的好皮肉,但若說有甚後遺症,倒不至於。顏舜華便不好說了,太醫光下方子,便斟酌了好有個把時辰,可見病情之險重。且明擺著傷了根基,日後……還不定如何。

  白鷺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她已經忘了自己哭了多少回。只是看著自幼伴大的姑娘,變成這副模樣,便忍不住的難過。

  楊景澄沒說話,他安安靜靜的躺著,聽著白鷺的哭泣,聽著去洗衣裳回來的黃鶯的哭泣。他清楚兩個丫頭到底在哭什麼,但有些話,他覺得不必同丫頭們講。他現在也不好受,確實沒有了往日那等一遍又一遍解釋的耐心,只好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楊景澄又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他前幾日因各種不適,睡的很不好。從昨天夜裡開始,方休息的好些。他身體還很虛弱,急需睡眠。

  卻不料,等到他再次醒來時,有雙熟悉的眼,落入了他的眸中。楊景澄驀得生出了由衷的喜悅。他的胖丫,是活過來了麼?

  虛弱的顏舜華靠在床頭,定定的看著他。兩個人都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怎麼開口。只好怔怔的看著彼此,相對無言。

  屋內薰香繚繞,甜暖宜人。屋外卻下著雨,濕意混著寒意,顯出了幾分北方冬日的威力。鮮明的對比,亦如此刻夫妻的心情。雖得救,兩個人卻都是千瘡百孔。

  楊景澄的喉結動了動,良久,他道:「你可千萬要好好的,你死了,我便娶別人了。」

  顏舜華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過:「你娶別人吧,我不怪你。」

  楊景澄愣住。

  「我昨日醒過一回。」顏舜華沒什麼力氣,說話的聲音很輕,「姐兒,被太后娘娘接進宮了,因此欣兒沒來,吳媽媽也沒來。她們得跟著姐兒進宮去了。」

  楊景澄一時沒想明白顏舜華的意思,眼中滿是疑惑。

  「你將來……多疼姐兒些,便是了。」顏舜華笑了笑,目光柔和的看著楊景澄,「你值得更好的。」

  「你很好。」楊景澄直接道。

  顏舜華笑了,她靠在柔軟的大迎枕上,想清楚了葉欣兒的選擇。章太后肯出手救她們不奇怪,但把他們的女兒接進慈寧宮撫養,便耐人尋味了。表面上看,是章太后在告知所有人,楊景澄是她看重的孫子,絕不允許再有人慢待。

  但從楊景澄離京時,便不停琢磨奪儲的顏舜華,已隱約察覺到了章太后的深意。

  那麼,對於楊景澄而言,他將來註定有很多很多女人。她們漂亮、年輕、乾淨,更不會像她一樣,有著滿身的難看至極的疤痕。顏舜華笑著笑著,眼裡不自覺的滲出了淚。

  她不甘心!

  她承受了如此慘重的代價,卻要把丈夫拱手讓人。她比葉欣兒更不甘心!可是,世道對女人何其的殘酷。無論她今日承受了多少,醜陋的她,已經徹底喪失了爭寵的資格。

  與其日後被嫌棄,不如趁著情誼尚存,為自己的女兒多爭取一點疼愛。好歹,這場酷刑沒白挨。

  「我曾聽聞,陳太后生的極好。」楊景澄忽然說起了宮廷秘聞,「比娘娘好看的多。」

  這次輪到顏舜華聽不懂了。

  但很快,她就知道了楊景澄想表達什麼。

  「但,寵冠六宮的,是娘娘。」楊景澄看向顏舜華,「一個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未必只看外表。」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喜歡聰慧的女人。」

  顏舜華頓住。

  楊景澄伸手摸到了顏舜華的後背,明顯的感受到了她的僵硬。

  他看著顏舜華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這不是疤痕,是我們一起闖過生死關後,得勝的功勳,值得你我一生銘記。」

  顏舜華思緒頓時大亂,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了楊景澄。但她的眼裡,楊景澄的目光澄澈如秋水,沒有一絲一毫的戲謔與欺騙,唯有一如既往的真誠。

  「你一向很聰慧,有些事,想必你猜到了。」楊景澄道,「但還是那句話,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結局。或許,是你我自作多情;或許,待我們爭到的那一日,我們已過不惑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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