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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些天正是重陽佳節,他們一行人前去登後山,遇到不少同住學館的讀書人,他們聚在山腰歡笑暢談,都覺文興大起,各自討論起近日所得,都覺住進學館之後大有增益。

  末了他們還往空蕩蕩的岩壁上提起了詩,相約下次再來時得了新詩再把這些舊詩換掉,到時候誰的詩若是換不下去可就要請大夥去吃頓香鍋了!

  寶栗摸摸興奮講述著這次聚會的見聞,哼哼兩聲,埋怨道:「好哇,他們居然趁我不在,偷偷搞了這麼熱鬧的聚會!」

  文鳥說道:「若是他們知曉學館是你所設,必然會請上你。」

  寶栗想想自己不大會作詩,也就作罷了。她說道:「我看這文氣只有那麼一點點,是不是不夠你們生活啊?我記得你們天水崖那邊文氣可多了!」

  文鳥信心十足地道:「天水崖那邊的文氣是積攢了許多年的,如何能這麼比較。我們這裡不過才半年功夫就挖掘出這麼多身懷文光的人,以後文氣肯定會越來越多!」

  它們生為文鳥,怎麼能坐享前人的福蔭呢?不過半年的功夫,它們已經喜歡上這種從無到有的努力過程,再也不想過以前那種聚居天水崖理所當然受人敬仰的日子了!

  寶栗不免又想到了長安印之事。她知曉文鳥以文氣為生,不由好奇地問道:「你知道長安嗎?我聽南海龍王說,長安這個地方曾經文氣沖天,他們的先祖遠在南海都能看見。」

  文鳥咂摸著「長安」二字,有種莫名熟悉的感覺,甚至伴隨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與懷念。

  可它回想了許久,卻沒想出曾在哪兒聽過這個地方。

  文鳥搖著頭說道:「我沒聽過。」它頓了頓,又補充道,「我總覺得它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聽到這個地方,我就有些想流眼淚。」

  寶栗往文鳥看去,卻見它圓溜溜的眼睛已是水霧朦朧。

  寶栗沒見過鳥兒掉眼淚,這會兒卻顧不得新奇,忙安慰道:「別哭別哭,想不起來,我們就不想了!」

  文鳥以翅掩目,淚水漸漸浸濕羽翼。

  其他文鳥遠遠見狀,也飛落下來問是怎麼回事。

  這是它們之中最有天賦的年輕鳥兒,比它們更敏銳更聰慧,平日裡都是它與寶栗交流居多。

  聽到寶栗說明事情原委,它們一下子安靜下來,對於「長安」並沒有太大感覺。

  「它當初是前輩們撿回來的蛋,莫不是與長安有什麼關係?」

  「對,會不會是因為它出生在長安啊?」

  「可是長安在哪裡呢?我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地方。」

  文鳥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寶栗還是頭一回聽說這隻格外聰穎的文鳥是被撿回鳥群中的。她一下子想到了背明鳥,不由說道:「你們自己玩去,我先帶它去個地方冷靜冷靜。」

  眾文鳥對寶栗頗為信任,聞言自是振翅散去。

  寶栗帶著肩上那隻文鳥去了寶鏡山。

  背明鳥正與靈禽們自由地在湖畔和林間穿梭玩耍,察覺寶栗的到來後立刻聚攏過來,說是要聽新曲子。

  見寶栗肩上立著只剛哭過的雪白鳥兒,背明鳥有些好奇地飛過去繞著它和寶栗打轉:「你從哪兒來?」

  「我從天水崖來的。」文鳥哽咽著道。

  「你為什麼這麼傷心啊?」背明鳥不解地問。

  「我不知道。」文鳥說道,「聽到長安,我就覺得很難過。」

  背明鳥把「長安」二字含在嘴裡,不知道怎地竟也生出幾分痛楚來。

  它們這些靈禽瑞獸與人不一樣,它們出生時常伴隨著先祖的零碎記憶,大多不甚完整,只留下個大概印象,算是一種特別的傳承。

  背明鳥越想長安二字越煎熬,忽地衝上雲霄,於雲間痛苦長嘯起來。

  寶栗追了上去,抱著背明鳥說道:「怎麼了?不難過,我們不難過。」

  背明鳥把腦袋埋在寶栗的頸窩上,緩緩念道:「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

  寶栗一愣。

  文鳥仿佛被背明鳥喚醒了記憶,它站在寶栗肩上接了下去――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寶栗伏在雲端,忽見雲下宮闕連綿而起,坊市林立,無數文士站在城樓之上遙遙仰望天穹。

  這些文士有男有女,有年輕男子,有耄耋老翁;有做少女打扮的,也有做婦人打扮的。

  每個人都神容肅靜、目光虔誠,不知過了多久,忽有文鳥從他們體內破胸而出、凌空飛去。

  群鳥一去,文士與那繁榮美麗的城池也就此化為齏粉。

  寶栗從雲端躍下,卻沒來得及觸碰到那消散無蹤的虛影。

  長安不見了。

  長安沒有了。

  天長路遠,夢魂難至。

  寶栗抱住輕輕顫抖著的背明鳥,忍不住說道:「為什麼沒有人記得長安呢?為什麼沒有人記得他們呢?」

  那麼好的詩,那麼好的人,為什麼沒有人記得呢?

  背明鳥虛弱地伏在寶栗肩上,剛才回憶起那一首詩似乎耗盡了它所有力氣。

  寶栗把背明鳥安撫好,才帶著文鳥離開寶鏡山。

  韋霸見寶栗一回來就進了寶鏡山,本就有點擔心,見寶栗心事重重地出來了,擔心地追問道:「怎麼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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