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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思垂下眼:「那麼我呢?」
蘭君似乎覺察到了什麼:「怎麼了,公子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何所思聲音低沉:「蘭君,如果我離開仙門,你願意跟著我走麼。」
蘭君愣在了原地。
「嗯?」
久不見回答,何所思轉頭望向蘭君,見少女神色呆滯,並沒有發出聲音,卻已經淚流滿面。
何所思頓時慌了:「欸?欸?你怎麼哭了,我就是這麼一問,你別當真啊。」
蘭君抬手擦乾了眼淚,然而淚水簡直像泉水一樣湧出,怎麼也擦不干,何所思這回總算知道為什麼賈寶玉說女人是水做的了,這哭起來簡直像打開開關的自來水龍頭啊。
他討好地看著蘭君,低聲逗她:「別哭啦,哭多了眼睛會腫起來,就不漂亮啦。」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了,我替你打他,欸,是我,那沒辦法了,我只好打自己了。」他抬手要打,蘭君已經攔住了他,咬著唇忍住哭泣,目光浸了水一般地看著他。
那抹碧色比以往時候都更要鮮艷,她喉嚨滾動,好像有話要說,但未出口時,身後就傳來了原至公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
他語調冰冷,聽起來是毫不在意只隨便問問的樣子,人卻已經飛快地到了兩人中央,把他們隔開了。
蘭君低頭抹乾了眼淚,澀澀道:「沒事,是蘭君眼睛裡進東西了。」
何所思心疼死了,但是想到自己的最終目的,他還是苦笑了一下,當做默認了這個回答。
原至公看了看何所思,看了看蘭君,又看了看湖面。
「想去划船麼?」
何所思一愣,搖了搖頭:「不,我只是隨便看看。」
原至公好像鬆了口氣:「想劃我可以陪你,不過這其實沒什麼意思。」
何所思不知道說什麼,他覺得兩人應該會很尷尬,但是原至公待他似乎也沒什麼區別——大概就是,對寵姬的樣子。
他又覺得自己對原至公稍稍有些愧疚,但是這愧疚並不能阻攔他奪回身體離開廣裕仙門,更何況這愧疚很快便被原至公對他的身體所做的手腳帶來的憤怒覆蓋了。
他偏過頭去,又看見一隻水鳥飛過了湖面。
——嗯?今天水鳥是不是有點多?
他想到這個的時候,有人從遠處大喊大叫著跑了過來:「不好啦仙君,不好啦,魔門,魔門攻進來了。」
這是件很突然的事情,何所思理所當然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但是他的心裡很平靜,平靜到當原至公的目光掃向他的時候,他還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原至公沒有立刻離開,他靜靜看著何所思,目光平靜無波。
「不是我做的。」何所思冷靜地回望。
不知道原至公有沒有相信,他目光與何所思相接,黑色的瞳仁深邃如一片夜空,何所思與他對視,目光誠懇,分毫不讓。最後,原至公只說了句「送裴佳人回房間。」便轉身離開。
來傳消息的侍從對他諂媚地笑著,弓著身子陪他走在回房的路上,直至到了花園,何所思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
「怎麼了?」侍從比他還要驚慌地轉身走過來。
「有蟲子。」何所思滿臉驚慌,看著侍從匆匆趕到他身邊,低頭找蟲子在哪,抬手便是一個手刀,侍從便軟軟地倒在了他的腳邊。
何所思將他拖到了一邊的假山洞裡,想了想,又簡單地在他周圍擺了個防禦禁制。
「等一會說不定兵荒馬亂的,也算你倒霉了。」這麼說著,他拍了拍手,準備進行下一步的準備。
他叫上蘭君,蘭君卻並沒有答應。
他疑惑地看著她。
蘭君已經沒有在流淚了,只是雙眸仍舊微微發紅,眉眼間殘留著悲傷。
她看著何所思,開口道:「公子,其實,仙君很害怕湖的。」
何所思平靜地望著她:「蘭君,我並不強迫你,我很感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蘭君微微張口,回望過去,好半天,眼中的淒楚漸漸褪去,變作了無波的平靜——就像是何所思第一次從玉安霖體內醒來,看見的那個平靜又從容不迫的侍女那樣。
她的聲音也沒有了顫抖:「公子,蘭君不離開仙門,蘭君在原地等你。」
何所思心頭一震。
「湖星海天,碧心三月蘭,蘭是花中君子,所以叫蘭君,公子這樣說,我一直記著,我的本體在這兒,我哪兒也不能去的。」
「所以我會一直等你,因為公子說過,蘭君一定能等到你的。」
「你……」何所思開口想要說話,伸手想要拉住蘭君,他覺察到了什麼不對,然而手剛剛抬起,一陣疾風吹來,蘭君的身體便在風中化作了瓣瓣花瓣,消失在了原地。
花瓣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唯花瓣底端有一抹碧色,像是最好的翡翠。
抬起的手掌便捏緊變作了拳頭,何所思呆滯半晌,最終還是收回了驚愕的神情,轉身離開。
——他是何所思,雲天宗何所思,而並不是他們口中那個,自己完全想不起來的人。
第36章 入骨相思何所知01
何所思獨自走在廣裕仙門的時候,順手點起一盞燈來,這盞燈的燈座使用漆黑的木塊削成的,上面蓋了層銀色的金屬,火光幽然,微微發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