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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疏淡的眉毛,漆黑的眼眸,透出隱隱的哀傷,跟她說:就這樣吧。

  就這樣結束。

  如你所願。

  兩行溫熱的淚從她閉著的眼角滲出,寂然無聲地淌過太陽穴,她默默地在心裡對他說:就這樣吧。

  去找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妻子。

  我這樣的。

  你忘了吧。

  她睜開眼睛,眼前的世界在她心底沉入一片黑寂。

  此後的日子照舊,白天十二個小時以上的科研,吃飯十分鐘,睡覺六小時,剩下的時間,不是在討論就是在讀文章。

  沒有了程然,似乎並沒有改變。

  只在偶爾的深夜,她總是反覆地做著一個坐車的夢,車行駛在荒寂的平原上,她隨著車的顛簸而搖搖晃晃,車一直向前開,仿佛沒有盡頭。

  夢到最後,車停下了,她在車裡萬分焦急地尋找丟失的東西。

  焦灼的心情總能將她從夢境中喚醒。

  躺在床上,窗簾透進的光和窗機空調的噪聲,讓她逐漸回到現實。她摸到遙控器,關掉了冷氣,才撐著身體回想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夢。

  那次冰釣回來,她睡了一路,下車前,她也在尋找什麼。

  她揉了揉額頭,抓起手機,屏幕上的時間顯示七點。她查了郵箱,沒有新郵件,起床換了身速干運動衫,就攔了輛計程車去了西區。

  她在石塘咀圖書館下了車,幾分鐘後,徐浚從旁邊的一棟唐樓出來,匯合後步速很快地往山上走,穿過薄扶林道,到了盧吉道他們的速度才慢下來。

  苗小青趴在鐵欄杆上喘氣看風景。霧靄漸漸散去,數碼港和蔚藍的海面遙遠而清晰地呈現,船隻拖著長長的白浪,鳴著笛划過海面。

  徐浚每周都會來爬山,對於太平山登山徑的風景已經審美疲勞。他背靠著欄杆,問她道:「怎麼突然想到做摻雜了?」

  「萬一解釋了高溫超導呢?」

  徐浚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圓,然後發出一陣爆笑,「那可不得了,30來歲拿個諾獎,你就是下個楊先生和李先生。」

  苗小青橫他一眼,「咱們組必須得這麼聊天麼?」

  徐浚止住笑,很正經地說:「摻雜至少得算兩三年,你真的不打算申青千了?」

  「我對短平快的研究沒興趣。」苗小青說,「照我這個速度,5篇PRL一作,打死我也弄不出來。」

  徐浚站直身體,面色逐漸恢復一本正經,「要不還是跟你們系做實驗的聊聊,搞點短平快的,人總要跟現實低頭。」

  苗小青搖了搖頭,「不要。我不想去蹭熱點,搞社交。」

  「你一篇PRL,一篇Nature Physics,也才兩篇,青千函評都過不了。又不是水平不夠。」

  苗小青無所謂地說:「評了青千還想著傑青,傑青評上了又準備評院士,這多累啊?我是為物理工作,還是為這些『帽子』工作?」

  徐浚看著她,忽然說道:「程然在Caltech入職了。」

  苗小青愣了一下,露出笑容,「意料之中的。」

  「你什麼打算?」

  「老闆要給我轉RAP。」苗小青說,「你呢?」

  「先做三年RAP,能在香港找位子就在香港找,」徐浚說,「國內那沒完沒了的青千,傑青,長江,我也受不了。」

  苗小青笑著說:「看來我就算回了內地,還能經常來香港。」

  「豈止,」徐浚說,「加州還有兩個呢。」

  苗小青牽強地笑了下,兩個,一個從來不跟她聯繫,另一個刪了好友,到頭來,她只剩徐浚一個師兄了。

  有些事,她不想瞞著他。

  「我跟程然離婚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其實也把自己虐狠了,跟折騰黎若谷不同,程然我是真的心疼他。

  我寫文從來沒心疼過自己的人物,程然是唯一一個。

  第70章

  「我跟程然離婚了。」

  「什麼?」徐浚驚得腳下一個趔趄,「什麼時候的事?」

  「現在在分居當中,」她說,「還剩半年,就徹底離了。」

  徐浚半晌沒有言語。

  接近山頂,遊人開始密集,徐峻站在路邊,轉過身問苗小青,「你還好吧?」

  一句關切,讓苗小青的淚水蓄滿眼眶,她轉開臉,偷偷抹了下眼睛,才轉過來面對他,笑著搖頭說:「沒事。」

  徐浚嘆了口氣,「走吧,師兄請你喝酒。」

  他們坐了山頂纜車下山,去了大埔一家開了三十多年的大牌檔。

  坐下後,徐浚豪氣地點了避風塘炒蟹,芥末手撕雞,椒鹽九肚魚……直到服務員提醒了兩次夠了,他才作罷。

  啤酒上來,他給苗小青倒酒,「這裡離你住的地方不遠,喝醉了我打車送你回去。」

  「那我真的放開喝了。」苗小青笑眯眯地說。

  似乎有這麼個說法,人在難過的時候喝酒容易醉。

  苗小青喝了三瓶就眼前就起了大霧,四瓶已經坐不穩了。

  大牌檔生意異常的火爆,有人站在他們後面等位。徐浚結了帳,扶起趴在桌上,醉得像爛泥的苗小青,攔了輛計程車把她塞進去。

  徐浚剛坐進去,還沒坐穩,司機扇了扇鼻子,一臉嫌棄,然後猛踩一腳油門,車就飛了出去。

  苗小青軟綿綿的身體被甩到撞到車門上,徐浚抓緊拉手,大聲咒罵一句:「Stup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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