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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淮與把她從廚房中趕出去:「我來。」

  冰冷徹骨的水流出來,澆在他手上。

  沈淮與沉默地用冷水和粗糙的清潔球清洗著瓷盤,這些油污往日是他斷然不會觸碰的。

  他先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在這種狹窄逼兀的廚房中用冷水清洗盤子,更沒有想到往日裡眼中脆弱珍貴的杜明茶,會習慣並樂於這種生活環境。

  他當她是珍貴嬌弱的牡丹,而她實際上是頑強生長的小青松。

  縱使懸崖峭壁,熱風卷沙石,杜明茶仍舊能開開心心地紮根其中,並驕傲勇敢地生活下去。

  隔了幾分鐘,被他趕走的杜明茶又回來了,她還端了一大盆熱水:「你別用涼水洗呀,洗不掉的。」

  沈淮與站定。

  杜明茶比他矮許多,她並沒有遺傳了鄧扶林優渥的身高,倒更像是她的母親。

  站直了比較,頭頂甚至還不到他肩膀。

  「……拿冷水洗,你沒發現越洗越黏了嗎?」如此瘦小的杜明茶將他的手腕從冷水中拎起來,瞧見那修長的手泡紅了指節,忍不住心疼,「你看你的手指呀,都凍成這個模樣,不冷嗎?」

  杜明茶並不在意他手指上未洗淨的泡沫,洗潔精的檸檬味道,她只小心翼翼地將沈淮與的手從水池中拎起來,包在手掌心,輕輕地吹起,試圖為他暖一暖。

  她在心疼。

  一個吃慣了苦頭的姑娘,會在這種小事情上流露出對他的心疼。

  杜明茶將水池中的塞子堵上,嘩嘩啦啦放了一半涼水,摻了那些熱水進去,驕傲地向他傳授經驗:「油污要趁熱洗啊,你連這點都不知道嗎?」

  沈淮與的確不知道。

  他下廚次數不多,偶爾下廚,碗筷也都有洗碗機處理;他極少會觸碰油污,衣服蹭到了也會丟掉,重新換新的。

  沈淮與習慣的生活,在她眼中是奢侈浪費;

  而杜明茶的日常,在他心中俱是可憐淒楚。

  如沈淮與教她如何品茶、精準分辨不同產地的茶那般,杜明茶認真地教著沈淮與,屬於她特有的生活經驗。

  「如果衣服上沾到血,要在涼水中泡一陣再洗……」

  杜明茶告訴他,聲音輕快。

  她不會因為家中條件簡陋而感到自卑,哪怕兩人生活水平相距甚遠,杜明茶腦子裡第一反應也是努力追趕,而不是自怨自艾。

  杜明茶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否「低他一等」。

  他們是平等的,她承認自己愛他,會因為這份愛而為他鍍上一層閃閃發光的光芒。

  可杜明茶卻不會因這份光芒而降低自己,愛著他的自己同樣也是閃閃發光。

  只要她沿著既定的路線走,只要給她足夠時間,她也能站到與他閱歷相同的地方。

  說到這裡,杜明茶猶豫一下,問:「那天你怎麼洗的?」

  「沒有血,」沈淮與說,「沒做到最後一步。」

  沈淮與不許她一同洗碗,她搬了高腳凳坐在沈淮與旁邊,看著他耐心清洗著碗筷,俊朗的眉眼中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耐。

  洗潔精還是上半年剩下的,全家人最後一次大採購,洗潔精大促銷,買一大桶會送一個印著小兔的玻璃杯子。

  杜明茶一眼看中杯子,父親替她說服母親,買下這一大桶洗潔精。

  父親那時候還笑眯眯地說:「說不定這一大桶能用到咱們明茶帶男朋友回來呢。」

  這一大桶洗潔精如今被安靜地放在沈淮與左手邊,印著可愛小兔的玻璃杯子在那場車禍中碎裂,碎片扎傷了杜明茶的臉。

  杜明茶看著沈淮與將洗乾淨的盤子整齊擺放在控水的架子上,水順著潔白的瓷盤邊緣落下,滴答,啪地一下落在充滿著檸檬味泡沫的池子裡。

  「我說過不會傷害你,」沈淮與說,「只要你說疼,我哪裡還捨得?」

  杜明茶說:「哼。」

  「這種事情對你來說可能有些太早,」沈淮與慢慢地說,「那晚的確是我有些衝動,唐突了你。」

  杜明茶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來,繼續盯自己的牛仔褲:「那我是你這樣對待的第幾個人?你還對其他姑娘這樣過嗎?」

  沈淮與洗乾淨最後一隻盤子,用冷水洗乾淨手,關掉水龍頭。

  他故意拿冰涼的手指去捧杜明茶的臉。

  杜明茶被冰手刺激的哼一聲,往後要躲,被沈淮與拉回來,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亂想什麼?」沈淮與低聲說,「你當我是你?沒心沒肺的小東西。」

  杜明茶難得沒有反駁他。

  她也反駁不了。

  杜明茶只曬了一床被子,其他的被褥都悶在衣櫃中,有一股陳舊的味道,完全不能拿出來睡。

  這就意味著,今天晚上,兩個人只能睡在同一張床上。

  沈淮與對此倒是沒有什麼異議,他身材過於高大,以至於完全找不到合適的睡衣,最後索性不穿睡衣了,只摟著杜明茶。

  床太小了,才1.5米寬,睡杜明茶一個人還綽綽有餘,加上沈淮與明顯不夠。

  杜明茶臉紅紅提出建議:「要不然您摟著我睡?我好怕半夜裡突然掉床哦。淮老師,您介意這樣嗎?」

  沈淮與大度地表示著不介意:「杜同學,我很樂意。」

  杜明茶覺著自己有些地方開始漸漸變得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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