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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秒後,杜明茶聽到他的聲音,沉穩,不疾不徐。

  「你是樂樂的新家教?」

  「是的,教法語,」杜明茶自我介紹,「我姓杜,杜明茶。杜甫的杜,明前西湖龍井茶的明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聽她說出名字的時候,男人目光沉了沉,方才的笑意消散彌盡。

  薄唇緊抿,他看向杜明茶的目光頗為複雜,像是在看……鶴頂紅。

  致命毒藥。

  空氣陷入靜寂。

  一尾有著火紅尾巴的金魚忽而跳出來,啪地一聲重新落入水中。杜明茶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嚇的一哆嗦,她面前的男人眼睛微眯,嘴唇緊抿。

  漂亮的金魚在碧水中游曳,濃綠色的枝葉中嘩嘩啦啦一陣響,一隻嫩黃色的鳥兒從杜明茶耳側呼啦飛過,落在男人肩膀上,歪著腦袋看著杜明茶。

  是一隻通體淡奶油色、唯獨頭頂一搓嫩黃長毛的玄鳳,淡粉色的喙,圓滾滾的眼珠下有兩片圓圓橘黃色,像腮紅。

  有股大智若愚的憨憨神態。

  男人沒有看它,問杜明茶:「你現在在C大讀書?沈少寒是你學長?」

  不期想他竟知道這麼多,杜明茶愣了一瞬,才點頭:「您認識沈少寒?」

  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自覺使用了敬稱。

  男人並未表現出倨傲的姿態,與她說話時語氣也輕緩,沒有絲毫久居高位的傲慢。

  一個普通的德語家教,偏偏有著如冰雪的氣質,杜明茶思前想後,大約是因為對方是……正經的老師?

  杜明茶從小就怕老師,長大了也有這種毛病,見到老師就像耗子見了貓似的。

  男人點頭,不再看她的眼睛,移開視線,伸手去逗肩上的鳥:「我曾經帶過他一陣子。」

  杜明茶自動腦內更正。

  帶過他=教過他。

  眼前人大概也做過沈少寒的家教。

  玄風肉粉色的爪爪抓著男人的肩膀,叫起來:「淮與、淮與!淮與!」

  忽而又飛到杜明茶頭頂上,抓著她的頭髮:「照片!照片!」

  猝不及防頭頂一鳥,杜明茶當下不敢動。

  好在男人及時起身,伸手握住還在扒拉她頭髮的鳥:「抱歉,這鳥人來瘋。」

  他抬手的時候,杜明茶聞到淡淡的、幽冷清冽的草木香氣。

  驀然間,她腦袋中蹦噠出曾經看過的小說。ABO文中A釋放的信息素,或者霸總常用的香水——雲杉銀杉、冷松雪松落葉松,反正都是亞寒帶針葉林植物帶的味。

  杜明茶讀書時想像不出這種味道是什麼,大約就是此刻淮老師身上的氣息。

  沈淮與垂眼,將纏在鳥爪上的黑髮仔細取下,杜明茶的頭髮被勾的鬆了些,額前碎發,在光中有茸茸的暖色質感。

  書房門在這時嘭地一下響起,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傳來,一個像極洋娃娃的男孩子氣鼓鼓地看著杜明茶:「你就是我媽媽給我找來的家教?」

  不等杜明茶說話,他又看向男人,驚喜地撲過去:「淮與!你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啊?我媽媽又請了新家教,我都說我討厭法語,法語難聽死了,就像是喉嚨里卡著泡泡……」

  小傢伙嘴快,得啵得啵一口氣說了半天,完全視杜明茶如空氣。

  沈淮與將他扒拉自己胳膊的手拿下來:「你該上課了。」

  顧樂樂央求:「你和我媽媽說一聲唄,把法語家教給我辭了,我現在學的腦子都快要炸了……」

  沈淮與不為所動:「不可能。」

  方才在杜明茶頭上囂張的玄鳳,到了他手裡就乖的像小雞仔,只是黑豆般的眼睛仍盯著杜明茶。

  沈淮與終於看向杜明茶,沒什麼表情:「杜老師,我不打擾你授課了。」

  他從杜明茶身邊離開,穿過高大的書架,出了書房門,保姆恭敬叫他:「沈先生好。」

  沈淮與是顧樂樂的表舅,受顧迤邐的託付,暫且照顧孩子。

  他鬆開手,玄鳳忽閃著翅膀,在房間裡飛來飛去,仍舊叫著:「照片!照片!」

  宋乘軒站在門口,他的茶只喝一口就放下,向沈淮與匯報:「先生,那邊仍舊沒消息。這些女孩本身是臨時兼職,帶她們去的機構偷稅漏稅被舉報了,辦公室都被查封了……」

  上個月,沈淮與受好友邀請,去石景山參加了某大型商場的開業禮。活動安排無非就那些,請了些明星過來。沈淮與不喜嘈雜,不過應個卯,早早離開。

  一周後,沈淮與無意間看到那日的照片,從其上發現一個美人。

  說是美人也不恰當,不過是三樓一個看熱鬧的兼職人員,穿著大大的兔子玩偶服,或許是太累了,摘下頭套,笨拙地兩隻手搭在樓梯上。在照片上,小的像個螞蟻,只能依稀瞧出來皮膚很白,毫無瑕疵的白。

  畢竟隔得遠,放大了看也不清楚,勉強看得清五官,或許是個美人。

  但美人多了,沈淮與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只有一個原因——

  這是他第一個能看清楚的臉。

  宋乘軒知道這對沈淮與意味著什麼。

  美與丑,對沈淮與來說並無分別。

  他並不具備辨別美醜的能力,所有人的長相在他眼中都是灰白色,猶如僵硬的面具。

  但沈淮與看清了照片上女孩的臉。

  沈淮與坐在沙發上,聽完宋乘軒的報告,忽然問:「少寒的未婚妻,是不是叫杜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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