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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亂中,沈少寒沉默兩秒,似聽到什麼天方夜譚。

  他微側臉,終於直視杜明茶,那雙時常帶笑的唇不笑了。

  他問:「什麼?」

  杜明茶說:「別弄什麼娃娃親了,法治社會,都這個年代,別搞這些烏頭巴腦的東西。」

  桌子上,沒有一個人喝水或吃東西。

  齊刷刷地看著杜明茶和沈少寒。

  看熱鬧是人的本能和天性,就算現在來個地震海嘯外加十八級颶風,也阻擋不了他們此刻站在八卦前線的熱情。

  沈少寒:「……」

  他安靜了一瞬,嘴唇緊抿。

  「這種事情,」他終於緩慢開口,神色沉鬱,「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問家長的意見。」

  「你都多大了還要問家長意見?」杜明茶說,「你做不了主我做主,就按照你剛剛說的那樣。名額呢,我肯定不會讓給別雲茶。也希望你能遵循自己剛剛的話,乾脆的別和我在一起。」

  沈少寒臉色沉下來。

  半晌後,他忽笑了笑:「隨你。」

  這兩個字咬的又輕又軟,帶了點縱容的意味。

  就像剛剛在配合杜明茶胡鬧。

  杜明茶沒搭理他。

  她覺著沈少寒指定有什麼大病。

  怎麼還喜怒無常呢。

  鄧老先生的壽宴辦的氣勢恢宏,但於杜明茶這個親孫女而言,她連上台的機會都沒有——臉還傷著呢,在這種場合下戴口罩顯得不莊重,不戴,又怕她臉上的疤嚇到別人。

  杜明茶樂得清淨。

  以鄧老先生孫女身份上台的人是鄧斯玉,叔叔家的養女,出生日期填的和杜明茶同一天,據說是叔叔為了討鄧老先生歡心,特意養在膝下。

  與杜明茶這個正宗的侄女比起來,叔叔一家人顯然更喜歡從小養到大的鄧斯玉。

  壽宴在皆大歡喜中完美結束,杜明茶剛站起來,就聽見沈少寒叫她:「等等。」

  杜明茶微側身:「有事?」

  「父親讓我送你,」沈少寒將脫下的外套搭在胳膊上,走過來,沒什麼表情,「走吧。」

  杜明茶拒絕了:「不用。」

  「太遠了。」

  「我坐地鐵。」

  一來一回把沈少寒的話死死堵住,他皺眉看杜明茶:「別鬧,我知道你因為雲茶的事心裡不舒服——」

  「明茶準備回學校嗎?剛好我和哥哥也準備回去,」沈歲知打斷了沈少寒,笑著看杜明茶,「我們順路耶,一起吧。」

  杜明茶順坡而下:「謝謝你。」

  她與沈歲知走出宴會廳,不經意間側身,發現沈少寒仍舊站在原地,看不清臉。

  沈歲知是沈少寒的遠房堂妹,比杜明茶高一級,在I大讀書,和C大離得很近,只隔一條馬路。她的兄長沈歲和是I大的老師,也曾受邀在C大開過講座,文質彬彬,戴一幅細邊框的眼鏡。

  這對兄妹身上有股與生俱來的溫柔氣質,杜明茶如今見到的沈家人大多守舊迂腐,唯獨這倆兄妹如污泥上的碧水青荇,與世俗格格不入的清冽。

  走過長廊,緊閉的朱紅木門外,兩個身著黑西裝的人正在低聲聊天。

  「沈總要找的人還沒找到?」

  「沒呢,」一人戰戰兢兢回答,「拿照片過去挨個兒問了,沒有一個認識的……」

  宋乘軒微微頷首:「你先回去吧,等會我親自向沈總報告。」

  那人如蒙大赦,轉身就走。宋乘軒抬頭,看到沈歲和,笑了:「沈教授。」

  沈歲和示意沈歲知先和杜明茶離開,自己留下和宋乘軒寒暄。

  走出幾步,沈歲知主動安慰杜明茶:「你不用在意那些人,也別擔心長輩定的娃娃親。實在不行,就去找二爺試試。」

  「二爺?」

  「剛剛和我哥哥聊天的人,就是二爺的特助之一。現在,家裡面能壓得住沈伯父的,目前也只有二爺了,」沈歲知說,「二爺發話,那些人肯定會聽。」

  杜明茶謝過沈歲知的好意。

  這是她第二次有人向她提起「沈二爺」,也知道這位傳聞中的大人物究竟是什麼脾氣——

  《紅樓夢》裡面有叛逆寶二爺、浪子璉二爺,做生意的家裡還都供著財神關二爺。

  也不知道這個沈二爺,究竟更像哪個二爺多一點。

  沈歲和先送了杜明茶回C大,才載著妹妹返校。

  沈歲知伸了個懶腰,好奇地問:「二爺要找什麼人啊?」

  「你應該知道他天生的毛病,」沈歲和不隱瞞她,「上個月,淮與受邀去石景山參加活動,看清了一個女孩的臉。」

  沈歲知坐起來,捂著小腹:「啊?」

  沈歲和頷首:「是你理解的那個『看清』。」

  沈淮與臉盲的事情,只有與他親近的極少數人知道。

  早些年生活困難時,沈歲和和沈淮與有了交情,兩人關係匪淺,才得以了解這個秘密。

  所有人的臉,在沈淮與眼中都是平平無奇的線條和灰色。

  換句話說,他是個嚴重的臉盲,不僅僅是認不出,還看不清。無論美醜,在他眼中都是如蒙上濃霧的黑白素描。

  他辨認人,大部分依靠敏銳的嗅覺和聽力,以及記憶能力。

  照片、視頻、畫……無論什麼介質,沈淮與都無法分辨人的相貌。

  他必須記下那些人的臉部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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