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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嬤嬤已經沒了氣息,自是聽不到她的話。

  她就這麼站著,托扶著死去的老人。

  春暖花開的季節,明明是如此的春光明媚,她卻覺得冰冷一如寒冬臘月。再多的溫暖她都仿佛感受不到,她仿佛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

  遠處是天高雲淡,近處是假山花草。人間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王府四面的高牆之中是權貴世家的歲月靜好。

  假山旁邊,是熟悉的一抹白色。

  司馬延就那麼看著她,滿眼憂色卻沒有走近。那個恍若遺世獨立的姑娘,與她背負的老人像一幅靜止的畫卷。

  那麼的蒼涼,那麼的悲切。

  如果可以他想驅散那樣的蒼涼,撫平她的悲切。

  她閉目哀傷,淚水如涌。

  「郡主,我沒有親人了。」

  第49章 渣男!

  秦嬤嬤被安葬在城外三十里的林中, 周圍有幾座被修整過的墳塋。上面的墓碑依然能辨,秦這個字在每個墓碑之中皆有出現。

  蘇宓驚訝之餘,泛上心頭的是無比的感激。她感激司馬延安排的一切, 周到而又妥帖。這裡是秦家的祖墳, 至於秦嬤嬤的父母族人,因獲罪的原因不知埋在何地。

  落葉歸根, 魂歸故里,她想嬤嬤在天之靈應該可以安息了。

  秦嬤嬤頭七那天,她還去過一次老槐樹巷子。

  人說頭七回魂,不知道嬤嬤會不會最後看一眼這個地方。她又見到了上回的老者, 老者坐下槐樹下看著兒孫們嬉鬧。

  她真的很想問一問他,還記不記得一位姓秦的姑娘,那位姓秦的姑娘從來不曾忘記過他。

  人活一世,宛如草木一歲。

  趙貴妃、嬤嬤。

  還有那一世的媽媽、姥姥。

  她們都離開了她, 無論在哪個時空都只剩她一人。

  她茫然四顧, 一時之間不知息是誰,也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仿佛就在那麼一瞬間她對這個世間一下子失去興趣。

  管他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管他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那些事情突然之間與她再無關係一般,她不想去理會, 也不想再計較。

  「你是誰?」有個孩童問她。

  她是誰?

  她也在問自己。

  她是另一個時空的蘇宓,還是這個時空的蘇宓,又或者她不屬於任何一個地方, 她不過是穿梭時空的過客。

  「我是一個路人。」她說。

  小孩子歪著頭, 「我記得你們,你們來過。」

  「你記性不錯,我們確實來過。」

  那老者聞聲看過來,朝那小孩子招手。小孩蹦蹦跳跳地跑過去, 嘴裡叫著祖父,一邊還用手指著他們。

  「祖父,他們以前來過,你看他們像不像拐子?」

  「誰和你說的?」老者拍著孩子身上的土,「他們衣著體面,應該是好人家的小姐,怎麼可能是拐子?」

  這條巷子住的人家最多不過六七品的小官,老者活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樣的貴人。他怕孫兒言語無撞得罪貴人,拉著孩子的手不放。

  「祖母說的。祖母說以前咱們鄰居是一家姓秦的人,後來那家人都被人拐了去。」那孩子昂著頭,好奇地看著他們。「不過她們的樣子,確實不像壞人。」

  老者目光微黯,低頭不語。

  蘇宓不知道這位老者的妻子為什麼會那麼說,顯然比犯了事和罪臣之家更好聽。她才移動腳步,很快被旁邊的司馬延拉住。

  陪她出府的是司馬延,她有時候真想告訴對方別對她這麼好。她的接近另有所圖,她的示好別有用心。

  「郡主,我…我想問問他,還記不記得我嬤嬤…」

  「他們應該都沒有忘,那孩子的祖母,也是這條巷子長大的,與你嬤嬤幼年相識。」

  所以他們都沒有忘記秦嬤嬤,在他們的記憶中秦嬤嬤永遠是那個他們兒時的玩伴,青梅竹馬的鄰家姑娘。

  「沒有忘…」蘇宓眼眶微紅,「原來他們沒有忘記我嬤嬤。可是他們不知道我嬤嬤這些年都經歷過什麼…」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她的嬤嬤從少女熬到油盡燈枯。

  「記得或者不記得,可能也沒那麼重要。」她眼中淚水泛濫,「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倒希望沒有人記得我。」

  司馬延心一慌,將她抓得更緊。「我會記得你。」

  「謝謝。」她將唇咬得發白,「有時候我也想知道,我應該是誰?」

  「你就是你。」司馬延回道。

  「是啊,我就是我,但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她喃喃著。

  巷子裡傳來走販叫賣的聲音,孩童們一擁而上。那老者滄桑的目光好奇地看了一眼他們,然後背著手慢慢往巷子內走去。

  她突然想哭,為那些不為人知的遺憾。

  嬤嬤死了,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離開了。她特別想問一問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真容不下她,為何讓她活在世上?

  既然留她一命,又為何任人輕賤?

  皇帝身為人子,不善待先父的遺腹子,是為不孝。身為兄長,不認親妹是為不義。身為人父,縱容其女作踐妹妹,是為不仁。

  如此不孝不義不仁之人,何堪為天下之主。

  「我想見陛下,你能幫我嗎?」

  司馬延深深看著她,思忖半晌之後允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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