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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理所當然地認為,晏辭是該負起責任的,為了晏國為了皇室開枝散葉也是必然,卻從未想過晏辭的心思,沒有做到真正為她分憂。

  如今他與諸位大臣一樣,到金鑾殿來逼她登基擇婿,愧為長者,愧為她的老師。

  晏辭抬手,恭敬作揖,「天色不早了,老師回去歇息吧。」

  「老臣告退。」李仁回以大禮,而後抹抹眼淚,起身離開。

  踏出殿門那一刻後知後覺地想起晏辭方才所言良配,稍作思索,一個名字猝然浮於腦海。

  李仁詫然轉頭望向晏辭,她坐在龍椅上,一隻手支著腦袋,另一隻手則置於膝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偌大的宮殿沒有一盞燭火,安靜沉寂,襯得上座那人越發寂寥,帶著深沉久遠的孤獨。

  臨近二更天,南秋等了許久未見晏辭回來,趕忙去尋,快到金鑾殿時恰巧看見站在長廊上賞月的晏辭。

  「殿下。」南秋快步上前,為她系好披風勸道,「回去歇歇吧殿下。」

  「他目光所及之處,是不是也能看到這麼皎潔的月光?」晏辭凝望著月亮,緩緩抬手想將其攏入掌中,卻只是痴心妄想。

  她的目光落在指尖,低聲念道:「若是可以,是不是意味著我們其實離得很近。同歸一片土地,共賞一輪明月。」

  鼻子一酸,南秋強撐著笑開口:「殿下,攝政王他……」

  晏辭打斷她的話,「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

  如今夜色深了,廊上生風,南秋怎肯任由她一個人待在此處,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對上晏辭平靜的目光時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若是晏辭哭出來,亦或是同她發脾氣,甚至是顯露出一點悲傷來她都不會擔心,唯獨是如此平靜,讓她不知所措,亦無法違背晏辭的命令。

  晏辭循著長廊走到長明殿外,那是她和君屹初見的地方,彼時那人冷漠疏離,秉持著禮儀,不願多說一點,小心翼翼地藏著自己的狼子野心。

  後來呢,後來她在圍獵時傷了他,因為他太礙眼了。

  再後來,她在長廊上誇他好看,親吻他的唇角。

  回憶起每一個節點時,晏辭仍舊能清晰地記得自己的情緒,無論是厭煩的還是心動的。

  君屹這個人,除了擁護他的大臣外,落在旁人眼裡恐怕都是討人嫌的傢伙,偏偏她還是著了道,迷了心失了魂。

  欽天監以妖魔形容他,如今想來果真是妖魔。

  晏辭輕笑,穿過長明殿,將自己與君屹一起行過的地方走了個遍,一轉頭覺得他好像就在身邊。

  若是她一直望著別處,他便隨時對她道上一句,「此處美景雖好,可微臣比美景更好,殿下何不瞧瞧微臣。」

  萬分不正經。

  晏辭轉頭便要笑話他堂堂攝政王竟與景色爭風吃醋,卻驚覺身旁並無人,笑意霎時斂去,默然向前走去。

  才走幾步便聽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宮女提著破爛燈籠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待看清她的臉時大驚失色,急忙跪下行禮。

  「何事如此慌張?」晏辭皺眉。

  「回……回殿下,有鬼!柳……柳林湖有鬼!」小宮女磕磕絆絆地答道。

  「荒唐!」晏辭甩袖,「這世上哪來的鬼?你神色不清,恐怕是睡糊塗看花眼了。快回去歇著,我今日只當沒瞧見你,不治你的罪!」

  小宮女揉揉眼睛,突然有些懷疑自己,趕忙應了聲是,提著破燈籠回去了。

  雖是這般說,晏辭的心卻是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提起裙擺向柳林湖跑去。

  夜色深,月色卻好,柳林湖一片波光粼粼。四周風起,滑過湖面,帶起一陣悅耳的低吟。

  幾乎是晏辭停下的瞬間,腳下忽然有燭光,緊接著一盞連著一盞的宮燈亮起,直將整片柳林照亮。

  耳畔忽而傳來一聲響,頭頂焰火轟然炸開,兩旁柳樹迸發出光彩來,似與焰火相連,流光溢彩。

  真當得火樹銀花。

  似有所感,晏辭轉頭,恰好撞入君屹眼中。

  那人神色溫柔,嘴角微揚,有些埋怨地同她說:「殿下來得好快,微臣還未準備好。」

  晏辭未開口,只是抬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頰,猶豫片刻又堪堪停住,還未放下便被牢牢抓住,堅定地按在了他的臉頰上。

  君屹蹭蹭她的手心,用她熟悉的腔調笑道:「殿下可曾想念微臣,微臣可是格外思念殿下,想得夜不能寐輾轉難眠啊。」

  他的臉頰有些涼,但卻是實打實的觸感,讓晏辭愣了許久,聽到他的話時忍不住嗤笑一聲。

  「擅闖皇宮,裝神弄鬼,私放焰火,擾民安生,按律當誅。」

  君屹笑意一僵,只見晏辭果斷抽回手,在他衣襟上擦了兩下,慢條斯理道:「冒名頂替,誆騙皇室,又是一樁大罪。」

  她後退一步,一臉倨傲地望著他,冷聲道:「我所念之人,已逝於漫天黃沙的邊關,或化風雨,或成抷土。」

  君屹愣愣地望著晏辭,心口像是有一塊巨石,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殿下……」他唇角微顫,伸手拽住她的袖擺,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來,「微臣知錯,請殿下責罰,無論是打是罵,亦或是處死,微臣都無怨言,但求殿下別不要微臣。」

  沉默片刻,晏辭面無表情地拽回自己的袖擺,無視君屹錯愕的眼神,自顧自道:「是我的錯,是我太過縱容你,如今也確實該定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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