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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頭一看,的確是鎖鏈,屋舍的地上蜿蜒著鎖鏈,沉重的鎖鏈一直盤踞向前,所有的鎖鏈全都匯聚在一起,匯聚在一個年輕人的身上。

  那人背對著舍門,只穿了一件中衣,躺在狹窄的小床上,開門的動作讓光線透露了進來,年輕人微微動了一下,慢慢回過頭來,或許對於他來說,冬日的陽光實在太刺目了,年輕人一時無法適應,抬起手來,遮擋住照在眼目上的日光。

  嘩啦嘩啦——

  鎖鏈發出清脆的響聲,隨著他的動作,不停的輕響著。

  楊兼走進來,將舍門再次關閉,「嘭!」一聲隔絕了光線,那年輕人這才慢慢放下手來,楊廣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宇文邕!

  怪不得說是一位已經過世的故人。

  宇文邕的會葬儀式已經舉行完畢,不管宇文邕願不願意,他都已經過世了……

  宇文邕看到來人,似乎有些激動,「嘩啦!」一聲,身上的鎖鏈發出劇烈的響聲,猛地翻身坐起來,沙啞的說:「你要關著寡人到甚麼時候?!」

  楊兼笑了笑,說:「看來你恢復的不錯,說話也挺有底氣的。」

  宇文邕個一愣,冷聲說:「不要與寡人嬉皮笑臉!回答寡人!你到底要關著寡人到甚麼時候?!」

  楊兼挑了挑眉,還是保持著溫柔的笑意,說:「其實兼今日來,是給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宇文邕沒有說話,眯著眼睛死死盯著楊兼。

  楊兼自說自話完全不嫌冷場,說:「那就先說好消息罷……好消息是,你大周的顏面保住了,高紹義帶兵造反,但是沒有成功,已經被兼鎮壓。」

  宇文邕似乎狠狠的鬆了一口氣,但很快又抬起頭來,凝視著楊兼,楊兼淡淡的說:「壞消息是……從今往後,再也沒有宇文邕這個人,宇文邕……已經死了。」

  宇文邕聽到這裡,胸口急促的起伏,他的呼吸變得很快,瞪著眼睛,眼眶近乎炸裂,沙啞的怒吼著:「你這個逆賊!!!」

  「逆賊?」楊兼笑了笑,對這個稱謂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說:「倘或沒有兼這個逆賊,高紹義的兵馬入侵長安,你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麼?三千精兵,足以將長安屠城,寸草不留,你難道便沒有想過麼?不,你想過……」

  楊兼不需要任何人回答,他已經代替宇文邕回答了,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自然想過,一切都在你的考慮範疇之內,你知道,引高紹義的兵馬入京,是那麼危險的一件事情,但是你又覺得,賭一賭罷,反正也不會再壞了,已經失去了人主之位,還能如何更壞?再壞,大不了是全長安的百姓給你賠命……兼說的對麼,人主?」

  宇文邕渾身狠狠一顫,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心慌,是被楊兼說中了心事?還是因著楊兼最後那一聲「人主」?

  楊兼收斂了笑容,怪不得他一直喜歡笑,一直笑得如此溫柔,楊兼不笑的時候,臉色冷酷銳利,大有一種厭世的清冷之風,只要對上那雙眼睛,便仿佛捲入了無邊的深淵,沉浸在漫無邊際的痛苦之中。

  楊兼再次開口,說:「我說的,對麼?」

  宇文邕的呼吸更加急促,他根本回答不上來,他害怕了。而害怕承認的,一般都是對的……

  楊兼冷淡的說:「你有甚麼資格,成為天下之主?」

  宇文邕嗓子乾澀,眼眶發緊,雙手在攥拳,渾身的肌肉在抖動,身上的鎖鏈跟著發出「嘩啦嘩啦」的顫抖聲,頻率極高,他仿佛在暴怒的邊緣遊走。

  楊廣眼看著宇文邕要發怒,雖然宇文邕被鎖鏈綁著,但是楊廣疑心病很重,還是戒備起來,伸手壓在自己腰間,那裡藏著一支很小的匕首,專門為楊廣量身定做的。

  就在宇文邕暴怒的邊緣,楊兼又開口了,說:「你總是覺得自己經歷的痛苦太多了,殊不知,你經歷的只是一層皮毛。」

  楊兼慢慢走向宇文邕,站定在宇文邕的面前,竟然伸手握住了宇文邕的手,將一樣東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宇文邕攤開一看,是——杏仁!

  一顆小小的杏仁,其貌不揚,扔在地上可能都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力。

  楊兼的嗓音淡淡的說:「每個人都會經歷自己的痛苦,沒有人會一帆風順,只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早晚都會迷失方向,如果你不走出來,只會……一敗塗地。」

  宇文邕手掌顫抖著,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杏仁。

  杏仁……

  是了,這仿佛是他與楊兼之間的暗語一樣,他本以為經過晉陽亂戰,自己已經學會了集勢,暗暗的隱忍,慢慢的伏擊,藏在幽暗的泥沼之中,等待機會。

  哪知道這一切都是急功近利……

  仿佛被蒙住了雙眼,急功近利的不知方向,在混沌中閉著眼睛橫衝直撞,將自己弄得傷痕累累不說,還差點拉著全長安的百姓同歸於盡。

  「嘎啦——」

  宇文邕突然鬆開手,他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乾了一般,那顆小小的杏仁瞬間滾落下去,掉在地上,一路骨碌碌的往前滾。

  楊兼站起身來,負手而立,突然說:「偷聽夠了,便進來罷。」

  楊兼仿佛在和甚麼人說話,宇文邕立刻戒備,看向舍門,「吱呀——」頓了一下,舍門果然慢慢被推開了,一個人逆著光走進來,因為背後是冬日的暖陽,宇文邕一時看不清楚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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