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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翀抱她起來,讓她站著靠在石壁上。
蘇纓腦袋昏昏沉沉,身體搖搖晃晃,手心握住一塊凸起的石頭才勉強站穩。
陸翀怕她倒下,用火摺子點上一根柴火棍作燈籠,再撲滅篝火堆,將火摺子放回原地,轉身橫抱起蘇纓:「摟緊我的脖子。」
蘇纓渾身沒力,手指虛虛地耷拉在他肩頭。
還要拿柴火,陸翀沒辦法,只能用絹帕把她的手腕系起來。
陸翀撥開蘇纓左手碗上的編繩,忽然身體一震,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沒有防備地映入他的眼帘。
火光微弱,陸翀眼神恍惚,定了定神,那道傷痕依舊刻在她白嫩纖細的手腕上,沒有消失。
他猛地抬頭看蘇纓,蘇纓黛眉緊蹙,小臉難受地皺起,渾然不知自己給了陸翀多大的衝擊。
陸翀額頭上的汗珠沿著眉骨落入眼眶,眼睛又酸又痛,而陸翀身形不曾晃動一下。
好半響,陸翀才側頭深吸一口氣,喉嚨乾澀,他胡亂擦了擦汗,鳳目微紅。
陸翀小心翼翼的把她手腕上的編繩恢復原狀,用絹帕將她的手腕繞起來繫緊,從自己的頭頂穿過放到自己肩頭,彎腰抱過她。
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陸翀攬住她肋骨的手掌又握住柴火棍,一切準備妥當,才大步走出山洞。
夜幕中,偌大的雁衡山悄無聲息,只有一個微弱的暈黃的光點沿著山道遊走。
蘇纓渾渾噩噩中感覺到自己在他懷中顛簸,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汗珠落在她臉上。
蘇纓想,再也沒有比她更麻煩的姑娘了。
但耳邊陸翀低沉暗啞的嗓音一聲又一聲地砸向她的心臟。
「蘇纓纓,馬上就到了……」
「蘇纓纓,你冷不冷……」
「蘇纓纓,你別怕……」
蘇纓柔軟的面頰貼著他的脖頸輕輕地蹭了蹭,蘇纓纓不怕。
蘇纓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世界。
她不喜歡這個一次又一次讓她失望的世界,她不喜歡這個沒有人愛她的世界,她不喜歡這個沒有人在乎她的世界。
但是,現在,她好像開始有一點點喜歡了。
下過雨,山下集市只有兩三家商鋪還亮著燈,街道間已不見行人。
陸翀憑著記憶找了藥鋪。
一道激烈的敲門聲在悠閒靜謐的集市中顯得格外突兀。
葉清開門,對上一雙赤紅的鳳目。
陸翀一腳跨進門檻,氣息粗重:「看她!」
葉清低頭,一張熟悉的小臉出現在眼前——
藥鋪燈火通明。
葉清給蘇纓蓋上被子,轉身看坐在地上守著蘇纓的男人。
葉清這才有功夫打量他。
男人的相貌格外出眾,但再貌美也掩飾不住狼狽的形容,他渾身都被汗水浸透,只穿著中衣,外袍剛才是裹在纓纓身上的。
貼在身上的衣服勾勒出緊緻精瘦的胸膛和腹部,只是腰部的血跡正一點一點地擴大。
葉清指著他:「額……,身上的血不是纓纓的吧?」
陸翀緊盯著沉沉入睡的蘇纓,聽到葉清的話,勉強地移動目光:「不是。」
他說完又看向蘇纓。
葉清問:「是舊傷?」
陸翀點頭。
葉清看了眼自己的丈夫。
葉清的丈夫也是一名大夫姓秦,正在一旁整理藥箱,見狀說道:「纓纓現在已經沒事了,你過來處理一下傷口吧!」
陸翀腰部的傷口撕裂,新鮮的瘡痂脫落,漏出血肉,
「再養幾天,傷口就要好了。」秦大夫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可惜地說道。
看模樣要留疤了。
陸翀有些消沉,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低迷,沒吱聲,只淡淡地瞅了他一眼。
葉清出門將熬好的湯藥端進來,聞言,看向他們。
陸翀側身躲了躲。
但葉清已經瞥見那道長長的刀傷,步伐一頓,盯著陸翀:「那條大狗是你?」
第20章 二十枝春 賣地
這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謊言的代價有多大。
——《陸翀自我攻略手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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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清突如其來的疑問讓屋子裡的氣氛詭異了片刻。
陸翀也懵了一下,什麼狗?
秦大夫尷尬地笑了笑,放下手裡的藥瓶眼神示意葉清不要胡說。
葉清哼了兩聲,看那傷口癒合的顏色,再回想蘇纓下山買藥的日子,大致吻合得上,不過她心裡有什麼疑惑會等蘇纓病好了親自問她。
她端著藥碗走至塌前,輕輕地喊蘇纓纓:「纓纓,先醒一會兒把藥喝了再睡。」
這時秦大夫也幫陸翀處理好了傷口,陸翀系好衣帶,起身伸手:「我來!」
這語氣聽得人不爽,但蘇纓現在燒得昏昏沉沉的,有他幫忙的確更方便餵藥,葉清看了他兩眼,把藥碗遞給她,自己坐到榻上從後面抱起蘇纓。
蘇纓暈乎乎地眯著眼睛,嘴唇微微張開。
陸翀握著調羹,舀了一勺黝黑的藥湯,遞到蘇纓唇邊。
蘇纓渾身發顫,身上蓋著暖烘烘的被子,靠在葉清溫暖的懷抱中,那個抱了她一路,沒有丟掉她的周玄焱正坐在她面前給她餵藥。
即使身體很不舒服,腦袋裡一團漿糊,她還是覺得好幸福啊!
蘇纓想,要是永遠都可以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