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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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二十五….」

  顧海提筆在紙上勾勒一筆,這是顧十八娘離開家的第六天。

  「少爺….」靈寶捧著官袍進來,和另外兩個丫鬟服侍他穿上,今日是他到吏部報到的日子。

  「對了,你哥哥如今做什麼營生?回來這些日子,該請他家裡來坐坐才是。」整好衣衫,顧海一面邁步外走,一面跟在身後的靈寶說道。

  靈元在半路上接的他和曹氏,當時的打扮行事,被顧海認作是行鏢之人,而靈元因為怕顧海嫌棄而拒絕自己護送,便順勢含糊沒有挑明自己的身份。

  雖然歷經了牢獄之災,但顧海對氣焰囂天的朱春明依舊不屑為伍,這種狀況下,靈元自然不敢上門,倒不是怕他責罵自己,而是怕因為這責罵會給顧海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靈寶聽見問,臉色白了白,諾諾不知該怎麼回答。

  曹氏已經在院子裡等著,要親自送他出門,顧海便忙笑著過去了,丟下了要問的話,站在一旁的靈寶輕輕鬆了口氣,卻又不得不緊皺眉頭。

  她想不出,如果顧海知道了靈元的作為,會是怎樣的震怒。

  顧海簡單的在吏部點個卯,等待下一步的委任,這一次調動很多,來往的人皆是腳步匆匆忙著打探消息打通關係,這樣的事,顧海自然是不會去做,事實上,他其實也是明白就做也是白做,像他此級別的小官,最多也就首輔朱大人過目一下,既然如此,他還有什麼必要去打通關係?

  拜訪過幾個同科,顧海漫步而出,瞧見四五個官吏聚集在一起低聲說什麼,顧海認得這些人大多數是都察院的御史,他不由停下腳,站在圈外聽了片刻,越聽臉色便越難看。

  他們說的是楊太生,幾日前,終於被皇帝勾了死刑。

  這些御史們言語中夾雜著激憤卻又無奈。

  「你們是御史,是言官,為何不上書?」顧海忍不住開口說道。

  幾人轉過頭來,不管怎麼說,顧海當年的事也頗為轟動,雖然過去這麼久,大家還是認出了他。

  「含之回來了….」他們神色古怪的打招呼,隨後竟紛紛找藉口散去了。

  顧海站在原地,哪裡不知道他們的避禍的心思,秋風掃過,只覺得心內悽然。

  「怎麼?堂哥要再一次挺身而出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顧海並沒有回頭,而是自言自語道:「這就是我大周朝的言官御史,放任此病症蔓延擴散,以至於朝綱渙散,百姓困苦,我大周朝終將病入膏肓….」

  顧漁在後輕笑一聲,伸手拍了拍顧海的肩頭,「堂哥,你覺得國事渙散全系一人之過?」

  顧海轉頭看他,神色微動。

  顧漁並沒有停留,而是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秋風掃過,衣襟飄飄。

  「科道言官滿朝文武為何人人只圖自保,為何無人振臂高呼眾人響應,為何不齊心協力而上鋤奸去邪撥亂反正,莫非滿朝文武都是不知廉恥無骨無心之眾….」他亦是自言自語般說道,人走遠了,聲音隨著風忽遠忽近的飄過來,「好好想想吧,我的堂哥….」

  顧海神色晦明晦暗,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久久未動。

  走出吏部時,天色已近午時,卻見原本看不到的官員一窩蜂的涌了出來,互相招呼著向一個方向而去。

  「含之,你可跟我們一路去?」相識的幾個同科招呼他道。

  「去哪裡?」顧海有些不解問道。

  同科們面露驚異,「你竟不知道?今日是文郡王的生辰….。」

  人人都知道,文郡王與顧海有舊,且提攜相護,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文郡王的擁護者,作為其擁護者,竟然不知道人家的生辰,這簡直是奇事。

  事實如何,顧海只有自己心裡清楚,他連文郡王多大年紀都不知道,更別提生辰何時了。

  也許能見到妹妹…..他的心裡升起一絲期盼,面上浮起笑,跟那幾人說笑岔開話題。

  「郡王的身份原本有些尷尬,要不然來京這麼久了,你見哪個過過生辰,不過現在不一樣,昨日陛下以及太后親自給文郡王送了禮,說弱冠之節要大辦….」同科們說笑道。

  原來如此,這樣看來,九月中的冊封皇子是板上釘釘了。

  客套幾句,顧海便告辭了,既然是要上門慶生,怎麼也不能空著手去。

  今日的文郡王府一改往日的肅穆威嚴拒人千里之外,街上車水馬龍,門前人頭攢頭,通報聲此起彼伏。

  郡王的生辰宴,都是由吏部操辦,這人手還是不夠,宮裡也來的不少人,雖然忙但不亂,處處盡顯皇家氣派。

  顧海夾在人群中說笑,目光四處游離,試圖從看到顧十八娘的身影,但他也明知這是枉然。

  人群忽的熱鬧起來,眾多官員向門口涌去。

  「瞧,小朱爺來了….」站在顧海旁邊的官員低聲說道。

  顧海自然知道小朱爺是誰,他抬眼看去,看著那氣焰囂張眾星捧月般的一行人。

  「唉…」身旁有人嘆氣搖頭。

  為了救楊太生,一干官員搜集了朱春明等黨羽的眾多罪證,以圖絕地反擊,不料皇帝大怒,杖責一眾官員,且立刻勾絕了楊太生的死刑。

  「吆,你們這些人來的不多啊….」說話間,朱烍為首的一干人已經走過來,目光掃過這邊與眾獻媚邀好不同的清流一黨,其中幾個門下便高聲笑道,「挨了幾板子就起不來了?也太不禁打了…」

  此言一出,舉眾譁然,清流黨眾面色鐵青,卻無人敢出聲反駁斥責。

  「一群慫包」朱烍從人後走出來,哈哈大笑,不屑的掃過這些人大步而過。

  顧海在人後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的跳,跳得他頭疼,只得微微垂頭抬手輕按,再抬頭見朱烍等人已經走向正殿,正與四五個年老的大人說話,氣態飛揚,絲毫沒有後輩的謙卑。

  「據說朱大人曾和郡王私下說過,將來子承父業…」

  「什麼?」

  「會答應嗎。」

  「當然會…郡王可是得到朱大人傾力相扶持的….」

  旁邊的低聲竊語傳來。

  這並不是空穴來風的傳言,當初四位郡王進京時,雖然明面上並沒有跟朝中大臣來往,但這種事根本無法阻止,郡王們要尋求支持,朝中大臣們也自然要提早準備,而朱春明便就是文郡王的支持者,這基本上人盡皆知的事。

  顧海吐了口氣,別人不知道,他知道,按照顧十八娘所說的,幾年後新皇登位,便是朱春明滅亡之時,根本不可能有子承父業的事發生,只是,如今有可能成為新皇的卻不是顧十八娘口中的哲郡王,而是命定里不該存在的那個人。

  一切都變了,朱春明的命運也會變嗎?

  顧海再一次看向正殿,朱大公子正伸手攬過一個同樣錦衣華服的年輕人,熱情的跟諸位老大人說什麼。

  「天呀…」顧海忍不住抬手揉爛肉眼,失聲道,「那….那是誰?」

  「哦?哪個?」身旁的同僚聽到了,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哦,能誰啊,朱大人的乾兒子嘍….」

  朱大人雖然沒有親兒子,但乾兒子干孫子多的是,例如這次楊太生死刑一勾絕,立刻有幾個朝中大臣跑去認乾爹。

  「他?他…」顧海有點口舌不清了,緊緊盯著那正殿前站在朱大公子身後的年輕人。

  「那個可是正牌的朱二公子,別看是個家奴出身,可是深的朱夫人喜歡….」旁邊的同僚低聲說道,「別小看了這個傢伙,長了一張好皮囊,有一身好功夫,目前就在刑部朱大人手下,可是個咬人不叫的好狗…」

  顧海不由往前走了幾步,想要更看清這個人,禮樂聲此時響起,在一隊侍女內侍的引導下,身穿華服頭戴金冠的文郡王緩步而出,所有人都停止了說笑交談,大禮參拜。

  顧海跟著眾人拜下去,再抬頭已經看不到那年輕人的身影,像他這等身份的官員,根本就沒資格進入大殿裡。

  「含之,來,咱們坐吧。」有人招呼他。

  顧海應了聲,再一次看了眼滿是朝廷重臣豪門望族的正殿,他的臉色已然沉沉。

  「好….狗」他低聲說了句,轉身入席端坐。

  鼓樂聲透過窗縫幽幽細細的傳了進來,與那邊正殿的歌舞喧譁歡聲笑語相比,書房裡的隔間內便顯得格外的肅殺。

  拔出最後一根金針,彭一針的裡衣已經被汗濕透,這不是因為室內燃著火盆的緣故,而是每一針都兇險之極。

  見他站開,一旁的黃內侍便忙上前,先是取過一旁的薄被輕輕給文郡王搭在腰上,文郡王閉著雙眼,緊緊皺起的眉頭以及同樣布滿汗珠的身體顯示他承受了巨大的痛楚。

  黃內侍輕輕的拭擦,他已經儘量的小心,但每一次碰觸還是讓文郡王的身子微微的顫慄。

  彭一針低頭退了出去。

  「怎麼樣?」端著藥碗的顧十八娘低聲問道。

  「目前尚好。」彭一針抹著汗答道,面上卻並無絲毫的歡喜,按照原來文郡王的病情,如果不治療的話,大約還能支撐到九月底,但如今開始施針吃藥,病疾便全部被導出來。

  「成敗,還是要看最後…」彭一針低聲說道。

  看最後一次施針,最後一次的藥,龍虎湯。

  「十八娘,你有幾成….」彭一針忍不住再一次問道。

  幾乎每一天,彭一針都會問一遍,顧十八娘從來沒見過他如此緊張,原本自己已經要放手一搏了,但被他問來問去的也不由的緊張起來。

  她心裡真沒底,但不想說實話也不想說假話,只得恩恩兩聲,估摸著時間便端著藥碗進去了。

  文郡王已經換了新月白裡衣,依舊閉著眼平躺在床上。

  「顧娘子….」看到她端著藥碗進來,黃內侍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了,「能不能等郡王吃碗壽麵後再吃藥….」

  因為藥效的兇猛,吃完藥,文郡王幾乎是滴水不能沾,吃什麼吐什麼,一天就靠著人參養著氣。

  「出去。」文郡王睜開眼,淡淡說道,說著話他已經撐身坐起,動作毫不猶豫,似乎感覺不到身上的劇痛。

  黃內侍也知道自己說的矯情了,在性命面前,還談什麼壽麵,只是,只是這心裡始終是有些難過,便忙依言退出去了。

  顧十八娘始終垂目不言,餵完藥,一如既往的拿起那本志怪雜談,卻並沒有如一往般誦讀。

  「今天是郡王的生日?」她側耳聽了外邊的鼓樂聲,隱隱還有歌聲笑聲傳來。

  文郡王恩了聲,每一次施針都耗盡他精神,倦意一波接一波的襲來,如果不是他強大的意志力,就要放棄這種治療方法了。

  雖然這二人都沒有說,但他也明白生的希望不到三成,既然都是要死,何不死的舒服些,很多時候他的心裡總有這個聲音在縈繞。

  「郡王一定會收到很多禮物吧。」顧十八娘問道,找個話題想要他提起精神,「郡王喜歡什麼?」

  文郡王依舊合著眼,沒有答話。

  就在顧十八娘以為他抵不住疲倦睡過去時,他緩緩開口了。

  「有一年,我在家,吃壽麵的時候,上面放了一朵芙蓉花….」他微微仰了仰頭,靠在軟枕上。

  「是木芙蓉吧,除去雜質及梗,篩去灰屑,曬乾即用….」顧十八娘順口答道。

  文郡王面上浮現一絲笑,睜開眼。

  「三句話不離本行,說的就是你吧。」他說道。

  難得他有精神一句話說這麼多字,顧十八娘面上的笑意也散開了。

  「郡王喜歡芙蓉花?」她問道。

  「那是用蘿蔔雕的芙蓉花,」文郡王淡淡說道,「是我母妃親手給我做的….」

  文郡王的母妃早已經去世了,這是黃內侍曾特意交代過的避諱事項。

  「郡王恕罪。」顧十八娘忙垂頭說道。

  文郡王恩了聲,輕輕抬了抬手。

  還有力氣抬手,顧十八娘更高興了。

  「郡王,人常說求佛不如求己,說的也就是郡王如此的人吧。」她微微抬眼看了看文郡王,又飛快的垂下視線。

  「此話怎講?」文郡王問道。

  就這初步的了解,這姑娘可不是個會溜須拍馬的人,嘴角不由再一次浮現笑意。

  「雖然由彭大夫診治,但如果沒有郡王您的配合您的意志,只怕也熬不下來….」顧十八娘真誠的說道。

  雖然不是親身體會,但從彭一針的描述,她就能想像這每一次的九九八十一針會有多痛,可是她在書房裡,別說呼痛聲,就連一聲呻吟都沒有聽到。

  像他這般養尊處優的貴人,竟然能做到如此,可真是出人意料。

  「壁虎尚能斷尾逃生,我這又算什麼?」文郡王一聲輕笑,看向顧十八娘,「我們就不要互相吹捧了….」

  顧十八娘也笑了,說了一時話,看他的精神終於好些了,心裡鬆了口氣。

  「郡王還要聽故事嗎。」她重新拿起書,輕聲問道。

  文郡王搖了搖頭,「都是故事,聽你說話,反而真實。」

  顧十八娘微微窘意,其實她前世今生都不是會說話的人,因為不會說話,說多錯多,也就不愛說話了。

  外邊的鼓樂聲隨風依舊傳來,想必宴席正酣。

  「不如,我送郡王一個禮物。」顧十八娘靈機一動,抬起頭說道。

  與文郡王的視線相對,見他一向清冷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什麼?」他問道。

  「我不會雕花,」顧十八娘輕笑說道,眼中閃過一絲自信,「我會切藥….」

  「切藥?」文郡王看著她在口中重複一遍。

  起了這個念頭,顧十八娘也來了興致,她很快出去取了自己的切藥刀以及拿了一些藥過來。

  黃內侍雖然很好奇,但還是秉著不打擾二人相處的信念沒有跟進來,只是按照顧十八娘要求找來一個小炕桌。

  「放地上吧…」顧十八娘四下看了,尋摸哪裡位置最合適文郡王看清楚。

  「放床上吧。」文郡王忽的開口說道。

  這可不敢,顧十八娘忙施禮說道,更何況她還是要動刀子,在此等貴人前,很少有人能攜血光之器相見的,她已經逾矩了。

  「我側頭累了….」文郡王淡淡說道。

  黃內侍立刻親自將小炕桌擺在床尾,笑mimi的請顧十八娘。

  顧十八娘跪下先請罪,然後才起身,小心的跪坐在床尾邊,將藥刀抽出布袋。

  「好刀。」文郡王說道。

  「是從小柳爺手裡贏來的….」顧十八娘看著刀,面上浮現笑意,話出口想起文郡王不知道小柳爺是誰,正想要解釋,旁邊的黃內侍已經開口了。

  「哦,就是那個得了第一不服氣跳出來挑戰你的傻小子?」他問道,「哎吆,就他那傻頭傻腦的模樣,也配用這麼好的刀….郡王,您說是吧。」

  顧十八娘微微一愣,聽他的意思,好像他們在現場親見,她原本以為,他們那日不過是終場才過來瞧個熱鬧….

  她不由抬眼看向對面的文郡王,文郡王卻神情無波,也並沒有答話。

  「小柳爺手藝是不錯的…」她便垂下頭輕聲說道,說著話,拿起桌上的清半夏,深吸一口氣,手起刀落。

  她的刀法很快,黃內侍只覺得眼花,伴著輕微的刀切聲,顧十八娘手裡的半夏塊就變成一片片。

  「天呀…」黃內侍不由掩嘴輕呼,「郡王,郡王,你瞧這麼薄…。」

  他不由失態的小聲說道,文郡王抬眼看了他,眉頭微皺,似乎對他的大呼小叫很是不悅,黃內侍不由縮縮頭,看了眼聚精會神的顧十八娘,嘴角帶著笑意悄悄的退了出去。

  「我的刀工其實不算好…」顧十八娘口中低聲說道,似乎是自言自語,最後一刀收起,桌上鋪了一層薄片。

  她伸手拿起一旁的針線,一面歪頭微微想了著,一面飛針走線,很快將這些薄片攢在一起,然後伸手一抖,一朵素白的花便出現在她手裡。

  「好了…」她審視著自己的成果,面上笑意散開,又搖了搖頭,「恩,沒有褶皺,還是不像….」

  「我看看。」文郡王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同時一隻手伸過來。

  他的身子離開靠枕前傾,伸直的手臂微微顫抖。

  「郡王。」顧十八娘忙從床上下來,站定在他身前,遞上花,「您快坐好。」

  文郡王接過,拿在手裡轉著看,由半夏片構成的花,片片薄如蟬翼,形若羽毛,隨著轉動輕然飄動。

  他看著這朵花,久久沒有出聲。

  「郡王見笑了….」顧十八娘低聲說道,一面退開,收拾了床尾。

  文郡王忽的說道,「好刀工。」

  聽到有人夸自己的刀工,顧十八娘很高興,想起為了這刀工沒少挨劉公的打,到最後也沒讓他老人家滿意,她的神色不由有些悵然。

  「我師父他切出來的清半夏才是真正的蟬翼半夏…」她喃喃說道,「我還要再練很久才是…」

  「你不會讓他失望的。」文郡王說道,慢慢的靠回枕上,輕輕緩了口氣。

  他的嘴唇乾裂,隱隱帶著血絲。

  顧十八娘回過神,輕車熟路的取過一旁暖爐上的溫水。

  「郡王,再忍忍,會好的。」她用一根筷子沾著溫水,輕輕點在他的唇上,「很快就能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喝多少吃多少都沒問題…」

  文郡王不由輕笑了下,微微閉上眼,放在身旁的手裡依舊捏著那朵半夏片花。

  顧海是最後一個離開文郡王府的,夜色已經籠罩下來,他坐在搖晃的馬車內,雖然吃了酒,面上卻絲毫不顯春色,反而沉如鍋底。

  車子穿過熱鬧的街市,拐進幽深的巷子,一個人影從牆邊陰暗裡走了出來。

  趕車的阿四便習慣性的勒住馬,自己跳了下來,退向一邊。

  「阿四?」顧海的疑問聲從車內傳來。

  阿四這才回過神,車裡坐的是少爺,不是小姐,他拍下頭又回來。

  顧海已經掀開車簾,目光落在眼前走近的人身上。

  「少爺…」靈元撩衣跪下。

  「不敢當啊…」顧海緩緩說道,「朱二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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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兩更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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