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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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十八娘神情木木,似乎並沒有聽到顧慎安的話。

  「…..而且刑部大牢,陰暗潮濕,骯髒難捱,就算不受刑在里住一段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此次案子的特殊性,受刑只怕是逃不過…..」顧慎安嘆氣說道。

  「叔伯能讓我去見見我哥哥嗎。」顧十八娘慢慢說道。

  顧慎安沉吟一刻,「這次看的很嚴,尤其是李大人判決下來後,刑部那些人虎視眈眈的….」

  虎視眈眈的等著多抓幾個同党進去,這個時候很多人都避之不及….

  看著眼前小姑娘依舊平靜的神情,顧慎安心裡不由一疼,聲音不由放低幾分,「我試試,讓你們見上一面….」。

  顧慎安再說些什麼,顧十八娘真的聽不見了,她木木的施禮道謝告別,似乎還拒絕了留宿在這裡,隨著侍女呆呆的往外走,只覺得深一腳淺一腳,她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但整個人卻沒有絲毫睡意。

  什麼朝中的糾紛她根本就沒在意,她只知道哥哥真的進了大獄,還是個刑部的大獄,而且極有可能已經受刑….

  受刑,受傷,癘疫,死亡….

  一陣天旋地轉,走在一旁的侍女察覺,忙伸手扶住她。

  「小姐,你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我不能有事,顧十八娘深吸一口氣,站穩身子,接著邁步。

  侍女面帶擔憂的緊跟著她。

  從角門出來,跟著車夫等在一旁的彭一針忙迎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一輛馬車緩緩停在大門前,一個披著斗篷的少年跳了下來。

  「漁少爺回來了。」站在角門待要轉身的侍女看到了,立刻眉開眼笑的接了過去。

  過了一年,少年又長高了幾分,身形俊秀,再加上吹風得意,整個人燦若星辰。

  他大步而走過來,忽的看到顧十八娘,腳步微微一頓。

  「十八妹妹來了。」他淡淡說道,語氣中沒有任何感情,嘴角還掛著笑意。

  這小子,還算不算一家人出了這麼大事的,他還笑得出來?哪有這樣打招呼的?彭一針在一旁頓時怒火叢生,只待這小子再說一句話,就毫不客氣的罵他一頓。

  但顧漁只說了這一句話,就從他們身旁擦身而過,帶著微微的酒香。

  「好姐姐,我又吃了幾杯,頭有些痛呢。」他對笑盈盈走在自己身旁的侍女說道。

  「那些人真討厭,欺負你年紀小,才讓你吃酒…」侍女一臉心疼的說道,「我這就去給少爺你做醒酒湯…」

  真是紅袖添香玉解語。

  「站住」一聲頓喝打破了這賞心悅目的場景。

  顧漁的腳步停下了,卻並沒有回頭。

  顧十八娘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問你,這是不是你乾的?」她一字一頓的說道。

  顧漁轉過身,微微抬著下頜看著她,「我乾的什麼?」

  「我哥哥為什麼這麼巧那個時候在李大人家?」顧十八娘盯著他的眼依舊一字一頓的問道。

  並不是她故意要這麼做,而是她的情緒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強行控制,只怕要洶湧而出語無倫次口不能言。

  顧漁臉上的笑漸漸消失了,他也盯著顧十八娘的眼。

  察覺到二人之間的怪異氣氛,侍女帶著幾分惶恐退開了。

  顧十八娘看著他,眼都不眨一下。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也不走,也躲不掉。」顧漁慢慢說道,「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顧漁,但是…」

  他傾過身來,伸出修長的手指,點在顧十八娘的小巧挺翹的鼻尖上,他的手指跟她鼻尖的溫度一樣,都是不帶一絲熱氣。

  「別把老天爺做的事安到我頭上…..」他低沉聲說道。

  顧十八娘看著他,緊緊抿著嘴唇,一動不動。

  顧漁收回手,站直了身形,再一次抬起下頜,「再者說,你哥哥還有什麼值得我去費心…」

  他的眉梢帶著滿滿的飛揚的驕傲,他是狀元,他是皇帝欽點的狀元,他是皇帝帶著驚艷以及毫不吝惜的喜愛欽點的狀元。

  朕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兒子該多好….

  這是一個皇帝,天下至尊的皇帝帶著和藹的笑對他說的話。

  顧海,一個連一甲都沒進的二甲尾生,一個不懂大勢,不知進退的莽生,有什麼資格值得他多看一眼,值得去費心算計?

  「瞧,他不用誰算計,自己就能趕著去送死….」他含笑說道。

  「你為什麼不提醒他,你為什麼不提醒他,不管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顧十八娘看著他,幾乎將嘴唇咬出血。

  顧慎安話里話外的疏離,顧漁陰陽怪氣的態度,明明是三個再親不過的親人,在哥哥眼裡卻是不能親不能近,偌大的京城,他一個人,他一個人面對所有的事,他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無父相依,只要你們提點一下,哪怕多問候一下…..

  「我為什麼要提醒他?我為什麼要幫他?」已經轉過身的顧漁聞言猛的轉過身,他的臉色陰沉,帶著濃濃的恨意,湊近顧十八娘的耳邊。

  他們離的很近,能互相看到對方臉上細細的絨毛。

  顧漁低聲說道:「….十八娘,你去問問你的哥哥,讓他自己問問自己,他能進族學,能中解元,能隨便讀書也能讀出個郡王同窗,是因為什麼?」

  顧十八娘聞言一怔,旋即神色大變,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瞭然和尚到底跟你說了多少?你知道我是怎麼來的….

  顧漁卻並沒有在意她的神情。

  「你的哥哥是什麼樣的資質,他自己最清楚,我也清楚,十幾年來,你哥哥都是一個魯鈍未開的木頭,就連你父親去世都沒能讓他提起讀書的興趣,在老族長未去世前的年節,他來家裡後更是連書都不看了,怎麼短短的幾個月,再次回到建康,他就變了個人一般,想讀書也會讀書也讀好書了,這該不會僅僅是因為老族長給了他一個進族學的名額,他就突然開竅了吧。」他的語速很快,幾乎是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然後站起身子,帶著幾分冷然看著顧十八娘,「顧十八娘,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顧十八娘被驚駭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竟然是他猜出來的….

  不過,他只是將一切放在顧海身上,並沒有提到自己懷疑到自己,看來那老和尚真的並沒有給他說什麼….

  「後來你們家就好運連連,就連你隨便撿個師傅都是個名頭如此大的….」顧漁嘴角浮現一絲冷笑,「你們的好運是哪裡來的?」

  顧十八娘已經冷靜下來了,冷靜下來後又是一身冷汗,這小子竟然能察覺到如此地步,竟然能猜出他們有問題,幸好他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顧海身上,並沒有注意自己,這等荒誕之事本無憑證,就算顧漁察覺不對,但也不是只是懷疑而已。

  顧十八娘吐出一口氣,釋放驚懼,旋即一股怒氣升起。

  怎麼來的?吃苦吃來的,血的教訓得來的你們只看得到哥哥成績飛漲,誰看得到他夜夜不眠嘔心瀝血一日當做十日用,你們只看到我們走的看似平步青雲,誰看得到其中多少波折漩渦,一家人小心謹慎半步不敢掉以輕心….

  除了我受天保佑重的生命,我們還有什麼天賜的好運氣

  「好啊,你們自己掙來的?」顧漁一聲輕笑,「好啊,那就祝你們再次掙得好運,骨肉不分離,官運依舊暢通….」

  「那你就等著看吧。」顧十八娘沉聲說道,看了他一眼,轉身大步而去。

  一上車,她就靠在車壁上,閉上了雙眼,馬車搖搖晃晃只讓她倦意層層湧來。

  不行,現在還不能睡

  顧十八娘睜開眼,拔下頭上的銀簪恨恨的扎在腿上,一點殷紅很快蔓延開來。

  疼痛讓倦意很快消退,大腦又恢復清明。

  方才顧漁的話讓她嚇了一身冷汗,但也無意中給她指明了一條路,一條可能唯一能讓他們躲過這次厄運的路。

  顧漁說,隨便讀書也能讀出個郡王同窗,郡王。

  文郡王

  顧慎安是靠不上了,要是能救早就救了,當然也不能說他就是見死不救,從這短短一夕的接觸來看,這個大叔伯要比家裡其他人態度好的多,至少沒有流露出絲毫厭惡顧海無事生非引禍上身,眼中是真切的關心以及無奈。

  顧十八娘相信他會在其中周旋,想辦法撈出顧海,但前提是緩,如今皇帝也好朱大人也好,正在氣頭上,最明智之舉就是避其鋒芒,慢慢的運作。

  這是最可行的辦法。

  但顧十八娘等不及,相比於擔心有什麼不好的判決下來,她更擔心的是顧海的身體。

  大牢,受刑,無一不展示命運正在猙獰的狂笑。

  就像一張巨大的手掌,就算他們掙破囚殼得以展翅翱翔,它也只需輕輕一翻,便如五嶽壓頂頃刻顛覆。

  而這個文郡王怎麼樣,他可以將他們輕輕一托,逃出生天嗎?

  能不能暫且不說,目前最關鍵的是,他會不會救,願不願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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