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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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鬧散去,顧家的大門徐徐關上,將一切喧囂都隔絕在外。

  「哥哥,你這是何必..」顧十八娘從屋中走出來,嘆口氣道。

  一直以來她都如同警惕的猛獸,張牙舞爪的守護著隨時如泡沫般碎去的幸福,無暇也無心去想自己的行徑有多麼離經叛道,也沒想過外人會如何看待。

  外人如何看待自己,對她顧十八娘來說根本無所謂,但此時林家這件事陡然讓她驚醒,她不是一個人,自己做事自己擔,但她並不是赤條條無牽無掛的一個人,她的身後站著母親,站著哥哥,站著這個顧氏姓。

  前朝有個姓孫的奸臣,因為作惡多端萬民唾罵,以至於天下姓孫的人都不敢承認自己姓孫,以此為恥。

  她會影響到家的聲譽,影響到哥哥的親事嗎?

  她這才想到日常走在巷子裡,那些族人見了躲閃的神情,退避的態度。

  被人喜歡是她那一世至死追求的標準,結果落得一無是處悽慘而死,這一世她才要被人怕,讓人都不敢欺負自己,就目前來說,她初步做到了。

  厲害的名頭,嚇退了那些心存不軌的人,也嚇退了哥哥的親事。

  這就是無常嗎?這就是有得有失?這是對還是…錯?

  林家夫人的做法心態其實沒有錯,顧十八娘苦笑一下,妯娌姑嫂關係本就微妙,她做母親的當然害怕自己的女兒遇到這麼個惡名的小姑,如此行事雖然荒唐,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你的意思。」顧海轉過身,看著妹妹一笑,神情淡然,「直接拒絕她也就罷了….」

  他站到妹妹身前,如今他的個子又比顧十八娘高了很多,站在那裡背對日光,將顧十八娘都遮擋起來,投下一片陰影。

  「她的想法沒有錯,人都是有私心的,想護的自己的子女周全,那麼我想護的妹妹,也自然是沒有錯….」顧海緩緩說道,「那時我是可以直接拒絕這門親事,但此等婦人,既然說的出那樣的話,必然是要為維護自己女兒聲譽,也必然不會承認咱們據親,而將種種不是推脫到咱們身上,推脫到妹妹身上,這等婦人最是巧合如簧顛倒黑白,我是氣不過,憑什麼,罵名是咱們的,憑什麼她全身而退毫髮無傷?」

  顧十八娘鼻頭一酸,側過頭。

  「是,我知道林家的女兒無辜,妹妹何嘗不也是無辜…」顧海嘆口氣,背轉過身,「所以說,惡念是把兩面刀,傷人必傷己,林夫人也好,我也好,說不上誰對誰錯,誰善誰惡,都是不得已罷了。」

  「只是…哥哥的親事只怕…」顧十八娘嘆口氣。

  「你不要多想。」顧海打斷她說道,不想再談這個話題,看看天,「時候不早了,妹妹不去藥鋪了?」

  顧十八娘點點頭,「我這就去。」

  「記得中午吃飯。」曹氏從屋內走出來,忙囑咐道。

  十八娘忙起來廢寢忘食,眼瞅著最近又瘦了。

  顧十八娘恩了聲,說了聲我走了,帶著小丫頭去了。

  母子二人站在台階上目送她,大門再次關上後,母子二人才同時嘆了口氣,眉宇間焦憂頓顯。

  「娘,我這次…..」顧海看著母親低聲說道。

  「你做得對。」曹氏打斷他,「我知道你是為十八娘。」

  「我並非是要出這口惡氣,只是那林家這番行事,在妹妹心裡已然扎了根刺,妹妹會責怪自己,也可能會為了我,急忙忙的要將自己嫁出去……」顧海眉頭深鎖,想到這個,拳頭攥緊,這根刺非但不會因為這門親事作罷而拔出,反而隨著時間越來越深,直到傷及心肺五臟。

  他的妹妹已經心魔噬魂,遍體鱗傷,為什麼還要受此折磨。

  「我所以要毀了我的名聲,我不能解妹妹的困局,那就讓我們兄妹一同擔著惡名,神仙界也好,惡魔地也罷,不離不棄。」顧海含笑說道。

  曹氏再忍不住伸手抱住兒子大哭出聲。

  信家,溫暖如春,花香清幽的信朝陽書房裡,聽完信春芳的描述,信朝凌從椅子上跳起來,顧不得再留戀美婢的華潤小手,「我的乖乖,林家真的這樣說?」

  信春芳點點頭,面上還殘留幾分激憤,他今日有幸得以受到邀請參加解元公的詩文會,沒想到竟然見到這一出。

  「我的乖乖…顧娘子那樣..那樣….」信朝凌嘖嘖說道,想要找出描述顧娘子的詞語,卻發現自己腦袋裡裝的慣用的嬌艷如花媚態入骨等等不太適合,那樣了半日,一拍手道,「..那樣義薄雲天出手豪爽一擲千金….…一看就是個為朋友能兩肋插刀的..找個這樣的小姑子,林家竟然不慶幸自己家女兒燒了高香,反而要嫌棄人家…..要說這婦人的心思真是古怪…」

  信朝陽被他的話說的笑了,看了他一眼,「這話以後不許說。」

  信朝凌有些不解,覺得顧娘子此等美名應該大大的宣揚才是,但自小就已經深知一個道理,就是大哥的話老實聽就對了。

  他點點頭哦了聲,但還是覺得有些不平,「真是,顧娘子這樣的人多好…..」說著伸手一拍信春芳,「..書呆子,你說是不是?」

  信春芳搖了搖頭,「未曾相交,不敢斷言。」

  信朝凌嗤了聲,還要在說什麼,信朝陽打斷他。

  「你最近不錯,我這書房,你隨意挑一樣拿去玩吧。」他笑道。

  信朝凌大喜,伸手撈過站在一旁的美婢,「我要她。」

  信朝陽點點頭,那美婢聞言盈盈施禮,抬起頭看著信朝陽眼中閃過一絲不舍,便乖巧的跟著信朝凌走了。

  書房裡只剩下信朝陽和信春芳二人,一陣靜默後,信朝陽嘆了口氣。

  「你知道顧解元家曾經是何光景嗎。」他把玩這一方田黃石,似是漫不經心道。

  信春芳點點頭,「解元早年喪父,家道凋零….」

  他說著神色微淒,顧海家的事已經在學子們中流傳,跟自己極為相似,一般的幼年喪父,家境困頓,弱母求生,也許正是因為如此,解元公待他亦是幾分惜惜。

  「為了撐起家業,扶母助兄進學,顧娘子以千金小姐之身拜師學藝製藥,操匠人之技,一腔心血只為家人,如今兄有所成,家業興旺,而竟有人要其兄母棄女求婦,此舉不也合了那句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獵狗烹,其心何其寒也…」信朝陽緩緩說道。

  信春芳神色一凝,點了點頭,面上激憤之情更添了幾分,「解元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有妹如此,必當善護。」

  「那你呢?」信朝陽忽的問道。

  信春芳一愣,沒反應過來他這話什麼意思,看眼前坐在白狐華裘椅墊上的信家未來的一代掌門人微微垂目,濃黑的眼睫擋住了他的眼神,只有一句淡淡的話飄入耳中。

  「那…你會對她..好嗎。」

  信春芳聞言一震,立刻明白這句話的意思,臉瞬時紅了。

  「我…我….」他的聲音不由有些慌亂。

  「不管是因為他的兄長還是別的什麼…..」信朝陽的聲音緊接著傳來。

  「我..我..我會,我定會像其兄長般善護與她。」信春芳忍著熱辣辣的臉,咬牙說道。

  這句話扔了出去,室內陷入一片靜謐。

  「如此..甚好…」似乎過了很久,信朝陽的聲音才響起,「….等過了年,去托媒吧。」

  說完這句話,他擺擺了手,信春芳會意,忙告退出去了。

  厚厚的氈簾放下,將冰天雪地隔絕在外,信春芳被夾著雪的風一吹,發漲的頭腦才清醒過來,想起方才的話,臉頓時又紅了。

  有高挑秀美穿著精美的婢女說笑而來,見他呆立在廊下,不由投來好奇的眼神。

  信春芳回過神,抓起一旁的油布傘,逃也似的走開了。

  年很快到了,入夜時分,伴著漫天飄落的雪花,家家戶戶的門外廊下院子裡都多點亮了幾盞紅燈籠,滿城燈火齊明,無數爆竹聲響,好一派喜慶。

  顧十八娘站在正堂廊下,看著面前歡喜滿面穿梭來往的丫鬟僕婦,抬著桌椅的小廝家院,院子裡飛舞的雪片被懸掛的大紅燈籠染上一片艷紅,她的臉也被廊下的燈照的暈紅。

  「又一年過去了….」她抬頭望天,「建元七年到了…..」

  不管這一年過的怎樣波折,但娘和哥哥總是平安過去了。

  「十八娘,快進來。」曹氏在內喚她。

  酒過三巡,一家三口的臉上都添了幾分春意。

  「你們聽好了,我的上聯是….」顧海舉著筷子做筆書寫狀,「…大丈夫何患無妻…」

  曹氏和顧十八娘忍不住笑出聲,身後的侍立的丫鬟們也掩嘴笑。

  「那我對下聯…」顧十八娘微微一歪頭,笑道,「..小女子不懼無夫…」

  「橫批是,」曹氏端起酒杯,望著分坐兩側的兒子女兒,「寵辱不驚。」

  「哎呀,娘,你也會做橫批啊?」顧十八娘笑道。

  「怎麼,你以為你母親我只會哭啊?」曹氏似嗔非嗔的看了女兒一眼,將酒一飲而盡。

  滿屋子人都笑了起來,顧十八娘忙伸手拿下她的酒杯,「娘,你可不能再喝了,要不然明日祭祖就起不來了….」

  而此時顧族的梅林里,幽香與碎雪相伴,夜空里偶爾炸亮的爆竹給漆黑的梅林點綴一點星火。

  梅林的最深處,一個少年躺在山石上,黑裘大衣在晶瑩的雪地上似是開出妖艷的花朵。

  他仰望夜空,任雪片飄落,在白淨的臉上綴滿點點碎晶。

  一枝紅梅在他手中綻放,近處一串爆竹在空中炸響,紅耀半邊天空,他舉起手,用紅梅遮擋著雙眼,似是要隔絕這突然的明亮。

  他遮擋住了雙眼,卻擋不住隨風而來的歡笑。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少年忽的亮聲長歌,他的聲音清冷尖銳,越唱聲音越大,似是要蓋過四周的喧囂,幾句詩詞,反覆吟唱,伴著梅花的冷香縈繞著梅林上空,帶著說不盡的孤獨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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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開會,沒檢查,有錯字告我,我回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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