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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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的語氣是有點過分了,但顧十八娘並不覺得有必要道歉。

  她看了靈元一眼,「跟我來。」

  靈元面無表情跟著她出來,靈寶在後擔憂的看著他們,卻不敢多說一句話。

  直到進了一家衣帽鋪子,顧十八娘讓一個小夥計來給自己量尺寸時,靈元才神色微異。

  「做什麼?」他乾澀的嗓音問道,不情願的推開小夥計。

  「做幾件新衣。」顧十八娘說道,一面看鋪上的布料,回頭審視靈元。

  靈元被她看得轉開視線。

  「…要這個蟹殼青的…還有這個白絲的…」顧十八娘看著眼前的布料,沉思一刻點了,「…另做一個大紅羽紗面的斗篷…」

  這家的小姐對下人真是太慷慨了….

  鋪子的掌柜一面眉開眼笑的應著,一面不住的打量靈元,這小子..長得倒是不難看,難怪小姐會青眼相待…又想起許多人家閨閣秘聞,掌柜的笑怎麼看都怎麼有些古怪。

  「不用你送」靈元轉身就走。

  「回來」顧十八娘喚住他,「你以為我是可憐你,所以過年給你做新衣呢?」

  靈元的僵著身子不動。

  「我需要你去幫我辦件事..」顧十八娘接著說道,一面再點了兩樣,給靈寶兒穿。

  「做什麼?我自去就是,不用你…」靈元轉過身,咬著下唇道。

  顧十八娘卻是沒理他,只讓小夥計給他量尺寸,又讓他們按著自己的身量給靈寶兒做。

  「小姐放心,年前定能做好。」掌柜的伸手接過一錠銀子,笑著點頭哈腰,親自送二人出門。

  一前一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靈元的目光才敢正正的落在顧十八娘的身上。

  她披著一件靠色妝花的大斗篷,走路不緊不慢,給人一種不和年紀的沉穩與淡然。

  「人靠衣裳馬靠鞍..」她突然轉過頭說道。

  靈元的視線跟她撞個正著,慌忙低下頭。

  顧十八娘並沒在意,她已經轉過頭。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這件事需要你扮成一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她聲調平穩的說著。

  靈元緊走幾步,站在她的身側。

  「我?」他疑問道。

  「是。」顧十八娘看向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怎麼?你有問題?」

  「沒有。」靈元答道,「請小姐吩咐就是。」

  很好,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顧十八娘讚許的沖他一笑。

  「…你還要找幾個人,來扮作僕從…」她接著說道,又轉頭看他,「你可有合適的人?」說著一笑,「我才來這裡,沒什麼認識的人,你若有信得過的…..」

  「好。」靈元點頭只說了句。

  街上人人來往,煞是擁擠,靈元小心翼翼的,但依舊不可避免被擠得和那少女相碰。

  兩三個孩童舉著一隻兔子燈笑鬧著在人群中穿梭,將顧十八娘撞了一下,靈元忙伸手扶住她。

  「沒事。」顧十八娘一笑。

  靈元收回手站開一步距離,見顧十八娘並沒有接著走,而是看著路旁賣燈的攤位。

  長長的竹竿上掛著滿滿的各式各樣的花燈,做的甚是精巧。

  「到了晚上,更漂亮..」她似乎是自言自語。

  曾經有那麼一次,在婆婆的勸說下,行走不便的沈安林帶她坐著車逛了夜市,那也是僅有的一次夫妻二人同游,那一次街上的花燈耀亮在她的心裡。

  「走吧。」她垂下頭,將雙手攏在大大的斗篷里,緩步前行。

  九堂街上也很熱鬧,山貨行滋補藥是年禮的重頭,但在這其中,關著半扇門板的順和堂就顯得有些冷清,可以看到裡面兩個夥計正守著火盆說笑。

  因為不賺錢,沈家的人不在心打理,主家都不在心,藥鋪的掌柜夥計師傅,自然一個比一個鬆散,不過因為那老師傅在,搖搖晃晃的也還能支撐兩三年。

  那就讓我來給它添把火,讓這兩三年的時間一燒而近吧。

  靈元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落在顧十八娘身上,不太明白她在看什麼。

  雪花打著旋從天上慢悠悠的飄下來,落在溫潤的臉上化成一滴雪水。

  「走吧。」顧十八娘將斗篷帽子戴上,將自己整張臉都掩藏了起來,穿過了熱鬧的九堂街,要是不小心被某個藥行的人認出來,少不了又是一番熱情的寒暄招待。

  就目前來說,接受這種熱情,顧十八娘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再精心盡力的研究劉公那本書,以不負這難得的機緣。

  「這是銀子。」走到路口時,顧十八娘將一包銀子扔給靈元,「拿著租個好點的小院子住,人找好了我再給你說要做什麼怎麼做…」

  這一次靈元沒有再言語,將錢放好,點頭施禮轉身走了,一直走到街道轉角,才悄悄的回頭看了眼,街道上喧鬧聲聲,人群熙攘,那少女的身影早已經不見了。

  過年的氣氛雖然在每個學子臉上眉梢多少顯現,但學堂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只不過安靜瞬間被打破了。

  一聲嘩啦的物件掉地陡然在窗外響起,伴著幾個少年嘎嘎的笑。

  安坐在學堂里看書寫字的學子裡立刻互相打個眼神,動作迅速的撲到窗台上門口處,帶著滿臉興奮的往外看。

  好久沒有這樣熱鬧的事上演了…..

  看著裂開的盒子,滾落地上的上好鹿肉,以及摔出裂紋的一副精雕玉石扇面,顧海只覺得血氣上頭,他的眼一瞬間有些模糊。

  似乎也沒料到這傢伙會送這麼重的年禮,大笑的顧瀧楞了下。

  「…哈..就說你沒用..先是靠著老族長恩惠擠進來….怎麼…以為送些這重禮就能討好先生了?」跟在顧瀧身邊的一個少年吐了口水怪笑道。

  這話說到顧瀧心坎上,他哼了聲,抬腳似乎是隨意一踩,被油紙包著的鹿肉頓時裂開了。

  「..你這個蠢材,蠢材就是蠢材…..你以為穿著好一點,送的禮重一點…就有好才學了?瞧你裝腔作勢的…..」他抬著下巴,大聲喊道。

  四周圍來的人越來越多,有笑的氣哄的也有有搖頭不語的更有一臉鄙夷看著他們的。

  顧瀧的話沒說完,就見人影一晃,一個拳頭到了眼前。

  砰地一聲,顧瀧一聲慘叫,捂著臉仰面倒在地上。

  四周人頓時愣了,再看這還沒完,那少年已經坐在顧瀧身上,雙拳如雨點般砸了下來。

  這是妹妹吃盡苦費盡心凍了手瘦了身,夜夜不寐日日操勞才換來的年禮….

  這是妹妹對他的殷切心意….

  你們可以罵我笑我,卻別想踐踏我妹妹的心意

  顧瀧長得在粗壯,畢竟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出來的,哪裡經得住這背過石頭砍過柴的少年拳頭。

  兩三拳下去,叫聲就變了樣。

  此時身邊的同伴以及得到消息的小廝才衝過來,也拉不開顧海,乾脆就那麼混戰起來。

  人群里喧鬧聲更大,更有擂桌子叫好的。

  「都給我住手」一聲厲喝在人群外響起。

  喧鬧聲瞬間下去了,膽小的學子們立刻撒腳退開了。

  又多了幾個人上前,才拉開了混戰的雙方,個個都掛了彩,有破了衣裳的,有丟了帽子的,傷得最重的自然是顧海和顧瀧。

  「你們好啊…」先生視線掃過眾人。

  顧海站著,臉上一片淤青,他抬手將鼻子流下的血擦去,神態坦然,甚至有些暢快淋漓。

  而顧瀧相比就慘多了,坐在地上,鼻血長流,正胡亂的用袖子掩著,兩隻眼都烏青,另一隻手正在身上亂揉,似乎揉到哪裡都是疼,嘴裡嗚嗚咽咽說不上是在哭還是在罵。

  有學子低聲給先生講了事情原委。

  「你們來這裡是為了什麼?」先生看著二人,沉著目光道。

  「是他先打我的…先生..是他先打我的…哎吆我要死了…」顧瀧喊著,長這麼大他還沒挨過這樣的打,真是又羞又痛,他指著一旁的顧海,招呼身旁臉色黃黃的小廝們,「去,給我打給我往死里打…」

  「住口。」先生再次喝道。

  顧瀧噤聲一刻,雖然不再罵,但依舊哼哼唧唧的不停。

  「給我滾出去。」先生看向顧海,眼裡帶著幾分鄙夷。

  顧海抬起頭,看著先生,「不知弟子何錯?還望先生明示。」

  此話一出,四周的人都有些意外。

  「哦?」先生嘴角浮現一絲笑,「這麼說,你打架還有理了?」

  「打架是不對,但凡事看前因再論後果,」顧海淡然說道,他的視線掃過地上早已在混戰中被踩踏的不成樣子的年禮,心裡只覺得一陣陣絞痛。

  「….先生明鑑,顧瀧等人先無辜毀我年禮再先,又辱罵我在後….」

  「….辱罵我也罷,只是這年禮是我家人特意為先生準備的,就這樣被人無理毀壞,我若是不討回公道,顧海愧對家人,也愧對先生……」

  「…受家人拳拳心意而不能轉給先生,是為不孝…」

  「…不能護敬師之禮亦是不孝…」

  「..顧海縱然知道打人是錯,也不能做著不忠不孝之徒….」

  滿場寂靜,就連罵罵咧咧的顧瀧也呆住了,這這…不就是打架,怎麼還上升到不忠不孝的高度了?

  和著自己這一頓人家還是打的理直氣壯正義凌然?

  先生聞言不怒反笑,在人群外兩個文雅的年長的學子也露出一絲笑。

  「巧言令色」其中一個冷笑道。

  「到沒看出來,他還有這等心思…」另一個笑的溫和些,頗有些好奇。

  「這等心思又有何用?不用於正途,更是可惡。」先一人冷聲說道。

  「我瞧被他這一說,先生倒有些難辦…..」溫和的學子低笑道,「不如…..順了你那叔伯兄弟的人情…..推他一把,也不枉前一段日日在咱們身邊明敲暗擊….」

  「這等依靠恩惠進來的無能之輩,還用你我出面?」冷麵學子哼了聲,隨手拍了拍身旁一個正專注看著場內熱鬧的學子。

  「顧乾學兄。」學子忙施禮。

  被換做顧乾的冷麵學子稍微側了側身子,給他低語幾句,那學子連連點頭。

  此時場中先生淡然一笑,準備開口說什麼,就見這學子一揚手,大聲搶著說話了。

  「先生,學生有話說。」他說這話擠了進來,站到顧海面前。

  先生的視線似乎不經意的掃了眼站在人群外的兩位氣質突出的學子,便咽下了要說的話。

  「顧海,你是怎麼來學堂的,你自己也知道,大家也知道…」學子看著顧海含笑說道,「…既然事實如此,便免不了被人說被人笑,顧瀧兄弟想必也正是為此才無意衝撞了你的年禮….你卻下此狠手相鬥,實在是…..」

  他說著搖了搖頭,一臉哀憐。

  「對,他就是個蠢材,自己還不承認,靠著老族長,如今又想靠著送些重禮…..」顧瀧顧不得嘴疼,扯著嗓子喊。

  「蠢材」顧海轉頭對他冷笑一聲,「你是蠢材,別以為人人都跟一般是蠢材如果不是你家奪了我的入學名額,我難道會這樣進來?」

  「哦?」學子一笑,來回踱了幾步,看著顧海道,「這麼說今日如果就此將你趕出學堂,顧海兄弟必然是不服氣了?」

  趕我出去?顧海哼了聲,他挺直了腰背,目光掃過四周,這些人都是如此心思吧?

  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個廢物蠢材……

  「是。」他沉聲答道,目光直直看向這位學子,嘴角浮現一絲笑,「這位學兄,不知道有什麼好法子?既能趕我出去,又能讓我心服口服?」

  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怪,學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站在人群外的兩個學子一個哼了聲,一個則笑了。

  「有趣。」笑了的學子低聲說道,看向顧海的眼中多了幾分好奇。

  「既然如此,你只要證明你不是蠢材,不就好了?」雖然尷尬,那學子還得說道。

  「好,」顧海淡淡道,「學兄請說。」

  他答應的如此痛快,甚至還不知道自己要出什麼法子來證明,這是意氣沖頭還是胸口成竹?

  學子愣了愣,咳了一聲,掩飾心內的驚訝。

  「故有七步成詩,不如咱們今日就來個七步成文。」學子一拍手,笑道,「不知學弟可接受?」

  顧海一笑,問他可接受?如今不接受也得接受了吧?

  「好,我做得出,便留,做不出,我就走。」他整容道,聲音提高几分,讓四周看熱鬧的人都聽到。

  聞言四周一片譁然,就連先生也微微有些吃驚,他看著顧海,眉頭凝結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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