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靜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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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元單膝跪在地上,並沒有出言自辯。

  顧海看著他神色變幻,卻久久不言。

  夜風吹過,車上的燈搖曳出一片碎影。

  「十八娘知道?」顧海忽的問道。

  靈元垂頭不語。

  「你走吧。」顧海吐了口氣,淡淡說道,放下車簾。

  阿四聞言忙牽馬前行。

  「少爺,這是一些…..」靈元抬頭說道,一面從懷裡拿出一本書,舉過頭頂。

  顧海的車並沒有停留,也並沒有理會。

  「少爺….」靈元站起身來,抓住車轅,帶著些許急切悽然,「少爺,救救楊大人….」

  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低,但卻清晰的傳入車內顧海的耳內。

  「你說什麼?」他掀開車簾,看著靈元問道。

  靈元沒有再說話,而是將手裡的書再一次舉過來。

  顧海看著他一刻,終於伸手接過來,就這車燈翻開,只看了一眼,神色頓變。

  「這是….」他啪的一聲將書合上,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看向靈元。

  「…我準備了好久,可是,沒有人肯接….」靈元看著他,眼圈微紅,「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上邊的人知道….」

  顧海看著他,胸口劇烈起伏,心中有千言萬語要問,話到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有什麼可說的?沒什麼可說的。

  「別告訴小姐和靈寶….」靈元垂下視線。

  人都的路都是自己走的,除了自己,不應該由別人來為自己受累受驚受怕。

  顧海看著他,微微閉了下眼。

  「我走了,少爺….」靈元低聲說道轉身。

  「慢著。」顧海出聲喚道。

  靈元收住腳,轉過身。

  顧海看著他,沉重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悵然,緩緩說道:「這些事太危險,以後….別做了。」

  他的語氣低沉,乾澀,似乎從自己口中說出來是那樣的無奈。

  「少爺….」靈元很是吃驚。

  顧海低頭看著自己手裡拿著的書,面上浮現一絲苦笑.

  「沒用的….」他搖頭說道,「沒用的…」

  「少爺…」靈元看著他,黑暗裡眼睛微微閃亮,「少爺也…怕了…」

  顧海笑了笑,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嘆了口氣,「你不懂,我原來也不懂….」

  靈元帶著幾分不解看向他。

  「他說得對,一人不可以興邦也不可以滅邦,這不是一個人的事…」顧海輕聲說道,聲音透著滿滿的無奈,「這都是…聖眷啊…」

  這句話輕輕飄入靈元的耳內,神色頓時晦暗不明,他的確不是很聰明的人,但那是因為缺少人情世故的歷練,如今的他在這不見血的戰場上旁觀,有些事便也透徹明白。

  是的,沒錯,聖眷,那是天,那是神之子,有神之子天之子的庇護的人,會是有罪的人嗎?那是豈不是說天錯了神錯了?

  「你去吧,既然你不是那等人,就找個機會,離開吧。」顧海輕聲說道,聲音里是濃濃的倦怠,他垂下車簾。

  「那…那楊大人…」靈元跨上前幾步,聲音裡帶著急切與驚慌無助。

  「官場上與戰場上不同,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其實是錯的。」顧海的聲音低低傳來,「我想,會有別的辦法,但現在我真沒有辦法…靈元,我顧海要當一個懦夫了,因為我不知道我們這些做兒子的,用自己命也換不來父親的明白的時候,我這樣做,還值不值不得….連命都沒了,還能做什麼?」

  馬車漸漸遠去了,靈元站立在原地,目光看著幽深的暗夜。

  沒有用…沒有用….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轉過身裹緊身上的披風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

  顧十八娘和彭一針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這個小小的院子裡,尤其是顧十八娘,這十幾天裡,幾乎沒有出過書房的門,頗有幾分山中無日月的感覺。

  「今天是九月初八了…」她提筆輕輕在紙上勾了一筆,「過得真快啊…」

  有人推門進來,顧十八娘忙拿起拂塵做出清掃架上書的姿態。

  「今日天氣好,院子裡的桂花開得好…」黃內侍笑眯眯的說道,「不如去折幾枝來….」

  「先去問問彭大夫可不可以….」顧十八娘認真的答道。

  「還是顧娘子細心。」黃內侍晃著手笑道。

  「問我什麼?」彭一針的聲音從書架後傳來。

  顧十八娘和黃內侍聞聲轉頭,待看到人,面色頓時驚喜。

  「郡王」他們齊聲喚道,同時走過去幾步。

  彭一針已經讓開了,文郡王緩步走出來,許是躺得太久了,走路的姿態有些僵硬。

  「可以走了?」黃內侍的眼淚頓時如泉涌。

  彭一針點點頭,「多走走,多走走好,氣血通暢。」

  離皇子冊封沒幾天了,到那個時候,絕對不可以讓替身出場。

  「真的沒問題嗎。」顧十八娘看彭一針,投去尋問的眼神。

  彭一針點點頭。

  「桂花開了嗎。」文郡王淡淡問道,視線投向門外,此時陽光燦爛,地上斑影重重。

  「是,開的可好了….」黃內侍擦著淚堆起滿臉的笑說道。

  文郡王不再說話,邁步向外走去。

  黃內侍忙跟上。

  「去告訴他們,人可以撤了。」文郡王緩緩說道,邁過門檻,站在點點日影里。

  從今日起,他將親身出現,不再用替身。

  黃內侍神色鄭重,垂頭應聲是,碎步向外而去。

  文郡王停了一刻,目光環視,似乎對自己熟悉的環境已經陌生,片刻之後,他邁步沿著路向一片花樹重重走去。

  顧十八娘略一遲疑,跟了上去。

  看著二人一前一後,彭一針撓了撓頭,賞花這種事他這個大老爺們實在是沒什麼興趣,還是抓緊時間多看幾眼書,多扎自己幾下練練手,這樣生的機會可能會多幾分。

  晃了晃拳頭,深吸了一口深秋帶著涼意的空氣,活著,誰不願意呢。

  「以前不覺得…」文郡王站在桂花樹下,看著盛開的花朵,輕輕吸了口氣,「三月只知藥味後,才覺得,這花的味道還真不錯….」

  顧十八娘隨著他也抬頭看,秋風卷過,盪起一片花瓣在空中飛旋,引得蜂蝶紛亂。

  是啊,活著多好,有什麼比活著更好?當初怎麼會為了一個人,就捨得自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呢?

  如果那時候自己撐過去了,也許也會活得很好吧,哪怕是自己一個人。

  「在想什麼?」文郡王的聲音從身旁傳來。

  「哦,沒什麼。」顧十八娘收回神,抿嘴一笑,伸手接住幾片飄落的花瓣,小小的白白的帶著清香,「不如給郡王您做個香囊,也好驅驅身上的藥味…」

  「不用。」文郡王淡淡說道,負手走了幾步。

  顧十八娘輕輕塌了塌嘴,踮腳伸手扯住一花枝搖落滿滿一手掌,蹲在地上用帕子包起來系在腰間。

  文郡王在幾步外轉頭看著,神情從容淡然,帶她站起身才轉開視線,沿著路向一邊緩步而去。

  「累不累?」顧十八娘小步跟上,小心的問道,「痛不痛?」

  經過這段時間的用針用藥,昏睡的症狀已經緩解了很多,但這卻是用身體的刺痛換來的。

  深秋的時節,穿著袷衣的文郡王光潔的額頭上浮現一層細汗。

  看他如此從容悠閒,其實如同赤腳走在刀尖上吧。

  「至少,我還能感覺到痛。」文郡王答道,臉上浮現笑意。

  顧十八娘輕嘆口氣,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

  文郡王似乎有些意外,也許是不習慣有人如此貼近自己,身子微微僵了僵。

  「我看上去已經到了要人攙扶的地步了?」他忽的說道。

  他的神情依舊淡漠無波,但經過這段時間相處,顧十八娘已經能從他的話里聽出些許情緒,雖然很多時候都是她自己的猜測,但至少此時她能確信文郡王並不是不悅,他的聲音裡帶著玩笑意味。

  「請郡王賞臉,是奴婢的榮幸。」顧十八娘一手牢牢的扶著他的胳膊,另一手隨著身子矮了矮施個半禮,鄭重說道。

  「准。」文郡王的嘴邊勾起笑意,他簡短的答道。

  緩步而行,走過樹蔭遍布的小路,雖然看上去文郡王興致很高,但顧十八娘還是不容拒絕的將他向書房的方向帶去。

  感覺到文郡王手臂傳來的抗拒,顧十八娘抬眼看他,帶著幾分凝重說:「攢著力氣精神還要在人前用,風景什麼時候想看就能看…等好了,想看多久就能看多久….」

  文郡王也看向她,目光居高臨下傾瀉下來,與頭上跳躍的光影混雜在一起,讓人不能直視。

  「是嗎。」他淡淡問道。

  「是。」顧十八娘點點頭。

  文郡王抬腳向書房的方向轉步,顧十八娘鬆了口氣,跟上。

  「文哥哥」一聲女子的嬌呼從身後傳來。

  二人同時一驚,文郡王停下腳,顧十八娘也轉頭看去。

  只見一個宮裝華服的女子從院門前緩步走來,她的面容嬌美,膚色白皙,金簪挽發,神態步伐無一不彰顯華貴之氣。

  在她身後跟隨三四個氣勢不凡的侍女,在這侍女之中夾雜著苦臉賠笑的黃內侍。

  「白玉郡主,您不是說要走了,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他低聲哀求道。

  白玉郡主根本就沒有理會他,步伐優雅從容,雙手端在身前,面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

  「老黃兒,這就是你說的文哥哥不方便見客?」她緩緩說道,目光落在顧十八娘與文郡王相扶的手上,柳葉眉微揚,一股凌厲之氣瞬時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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