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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吵到他了。」

  他輕輕說完,並不像傳言中那樣結巴。

  周圍人都等著看笑話,航運老闆臉漲成豬肝色,覺得面上過不去,上去就要抽一大耳光。

  誰也沒看清小姘頭是怎麼站起來,一腳踹得老闆肋骨粉碎,死豬一樣摔在地上。

  但他們都不約而同聽見了清脆的上膛聲。

  柔蜜色的指腹堪稱溫情地撫過Luna A2霰粒子槍,槍管粗厚冰冷。

  ——它曾是薛少爺送給他的小禮物。

  「鎖門。」他昂了昂線條鋒利的下頜,吩咐外面的穢手。

  大門應聲而落,沒帶武器進來的人們徹底慌了。

  「你想幹什麼!我們都是高層要員,你不會蠢到把我們鎖在這要挾我們吧?」

  繆尋覺得好笑,就哧哧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砰——!!!」血花炸開,是薛少爺祭典上盛開的第一道禮花。

  他走過去,踩住屍體笑得燦爛:「我認識你,你和薛放在新聞上吵過架,你還罵他無恥裝君子。」

  「砰砰——!!」

  先開槍,再回答問題,這是一種好習慣:「我不會要挾你們。」

  他說著,徒手從屍體脖頸殘忍拽出一張「小綠卡」,轉頭輕巧地喊:「給我拿個盒子來。」

  傭兵恭恭敬敬捧到他面前,他晃了晃指頭,漫不經心丟進去,金屬和紙盒子碰撞,細小的「咔嚓」一聲,卻嚇得人神魂顫抖。

  他們對小姘頭闡發了種種不堪想像,但唯獨忘記了一件事。

  死了嚮導的哨兵,哪還會有理智可言呢?

  「我啊,年紀很輕,所以記性也好。」

  誰嘴臭,編排過少爺幾個字幾句話,罵得什麼,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我也很公平。」

  罵了幾個字,就要挨幾顆槍子。

  子彈管夠。

  沒辦法,誰讓少爺寵他?不僅送了組織,送了槍,還買了個軍.工廠給他玩。

  那惹人覬覦的漂亮鰥夫「唰」一聲拉開棺材蓋,金燦燦的子彈鋪滿整個空間,代替死去的愛人,成為他手中肆意妄為的火力,橫掃整片靈堂。

  靈堂變成了新的葬場。

  過多的血浸濕了鞋襪,剩下的幾個人已經被嚇瘋了,趴在屍體中間猛得磕頭:「薛大少爺,對不起,對不起!別殺我,別殺我!!」

  小姘頭提著滴血的槍,站在他面前。

  「別磕,我嫌髒。」那倨傲冷漠的神情,竟有幾分神似薛放。

  他抬起頭,驚恐得睜大眼睛,仿佛在看人間惡魔降臨。

  青澀的容貌沾了溫熱的血,變得昳麗無比,仿佛真是棺材裡爬出來的艷鬼,奪人魂魄。小姘頭歪著頭朝他笑了笑,舉起過熱的槍口,按下扳機。

  …………

  大門緩緩開啟,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沖面撲來,嗆得人眯起眼睛。

  容老爺的輪椅緩緩駛進去,牆角整齊堆放著屍體,始作俑者正靠在棺材旁,滿目漠然地擦槍管。

  看見老爺進來,繆尋轉過身,朝他深深鞠一躬,角度和禮節都精準到位。

  這是作為「穢手」的領袖,向老家主的示意。

  輪椅碾壓過碎爛的血肉,容老爺說:「薛放教你教得不錯。」

  這是他進家四年以來,容老爺第一次真正出口誇讚。也是15天來,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他再鞠一躬,脊背筆直鋒利。

  這次是作為薛放的配偶,向長輩表態。

  但他轉過身去走到墊子上,小心捧起大少爺的遺像時,腰脊卻深深曲起。

  黑色西服勾勒出他的腰部曲線,穢手的傭兵們才驚覺,不過短短半個月,這個瘋子已經快瘦脫了形。

  容老爺瞥向他那身西服,尺寸不夠合身,珍珠貝母扣低調鉛華,原不是他的衣服,而是大少爺以前常穿的一套舊衣。

  容渙移開目光,什麼也沒說。

  繆尋把一整盒「小綠卡」交給容老爺,自己抱著相框,按著來時的路走回小院。

  走上長廊,他小腿一軟踉蹌了下,不小心摔在地上。

  相框飛出去,破碎的玻璃扎破了他的手。他急急忙忙拾起照片,撫了撫它,手指的血描紅了黑白照片的唇,薛放溫潤秀致的遺像多了一抹旖旎的艷色,看起來,像在對他笑。

  繆尋關上門,躲進薛放的衣櫃,在一片黑暗中打給薛放,聽到那邊「滴」一聲接通,就馬上抱怨起來:「餵?我今天打了好多老頭……他們好煩,煩。」

  男人的聲音依舊溫柔:「您好,我是薛放——」

  繆尋試探著問:「我是不是做壞事了?」

  男人溫和道:「我現在無法接聽,這是自動答錄——」

  繆尋打斷他,飛快地說:「那就是好事。所以我們可以買床床了嗎?」

  男人回答:「如有急事,請在這句話後留言……」

  衣櫃裡陷入了死寂。

  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和通訊里電磁的滋滋聲。

  他等了很久,也沒有人繼續和他說話,更沒有人打開衣櫃門,用自己的體溫溫暖他。

  等他意識到這件事時,忽然渾身發抖,仿佛置身冰窟逐漸透不過氣。他抱著膝蓋把臉埋進去,壓抑著,一點一點顫抖著抽泣起來。

  「我有急事……」

  「真的,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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