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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點。

  容野給她抹掉淚,下床拿了件有帽子的長風衣把她裹上,光裸的腳套好襪子,乾脆地把她抱起來,開門下樓。

  「阿野……」

  容野低頭,唇對唇壓了她一下,輕聲說:「噓,別動,再等幾秒,有驚喜。」

  他大步走到樓下那輛常開的庫里南後面,後備箱開啟,喻瑤的視線被勾著,眼睛逐漸睜大,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後備箱裡,是已經準備好的那種小眾花材,按照喻青檀在世時的喜好搭配成束,旁邊還有給程夢的單獨一份,也絲毫不差,是她一看到就會笑的樣子。

  那時夫妻兩個經常會彼此送花,再抽出一支最嬌小的粉白玫瑰,別在小女兒的耳邊。

  喻瑤回過身,攬住容野脖頸,眼淚滴在他溫熱的皮膚上。

  「你又知道了……」

  天光還沒亮起,夜幕是溫潤的黑,像愛人深不見底的眼睛。

  容野把她放在後備箱的前沿上,順著她微亂的長髮,安靜地吻:「不止知道,我親眼見過,在你看不到的角落裡,眼神著魔一樣追著你跑,看你耳邊那朵小玫瑰什麼時候會掉,如果你不要了,我就過去撿起來,藏進懷裡帶走。」

  蔫了沒關係。

  沾上塵土也沒關係。

  在她耳邊停留過,就值得他開心很久,拿到沒人的地方,小心翼翼,虔誠地去吻一吻花瓣。

  容野手指觸碰她綿軟的耳朵:「瑤瑤,都交給我,除了花,我還準備了菜和他們愛喝的梅子酒,你什麼都不用做,只要……」

  他漸漸緊繃:「只要你帶我去就行了。」

  喻瑤心軟成泥,在夜風裡抬起頭,盯著他那張昳麗的臉:「不然呢?你還想逃避見家長不成。」

  得到她允許,容野瞳中鍍上一層鮮明的亮色,只是一樁順理成章的事,也讓他高興得像是搶到了無價珍寶。

  喻瑤回去又睡了兩個小時,六點不到就起床,以為她夠早了,沒想到身邊是空的。

  容野換上了集團會議才會穿的黑色正裝,領口一絲不苟,見到喻瑤就認真問:「瑤瑤,我這樣合格嗎?」

  喻瑤歪頭上下打量:「過分晃眼睛了,我爸媽看了要不放心的。」

  容野唇一揚:「不會,我只晃給你看。」

  喻青檀和程夢合葬在城郊山上的公墓園,清晨六點半,天色將明未明,樹葉草尖上還凝著露水,空氣有涼潤的潮氣。

  容野沒有叫任何人跟,自己提著花束和那麼多食盒,喻瑤看得心疼,搶過來幫他一起拿,慢慢踩著石階走到山上時,看見合葬墓前站著個略顯佝僂的身影。

  喻瑤停住,「外公」兩個字到了唇邊,又咽回去,神色複雜。

  程懷森聽到聲音轉過頭,蒼老臉上露出一絲被現場撞破的尷尬和不自在,他杵了杵拐杖,硬邦邦說:「我……我來看我女兒。」

  喻瑤沒說話,牽著容野,把花和食盒都放下來,墓前已經有了不少東西,都是程夢少女時候喜歡的小物件,還有一支明顯男人用過的鋼筆混在其中。

  程懷森更要腳趾抓地了,掩飾地清清嗓子,不帶感情地說:「鋼筆是……喻青檀以前落在我那的,我拿過來還他,沒別的意思。」

  喻瑤還是不吭聲,容野守護靈般往她身邊一站,不言不語,也讓程懷森脊背發僵。

  兩個小兔崽子。

  程懷森哽了一會兒,想走又邁不開腿,見喻瑤依舊不搭理他,才儘量端著威嚴,沉聲道:「那次壽宴,我逼你跟彥時訂婚,說的那些是氣話,無論你信不信,喻青檀來找我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病情發作了。」

  「如果我那時能看出來——」

  他有些激動地握緊拐杖,終究是沒有說完下面的話。

  沒有意義了。

  人已經不在了。

  他就算明白這一生很多事都沒有做出正確的選擇,也早就失去了挽回的餘地。

  「我媽不會後悔,所以,」喻瑤終於看了他一眼,「你也不需要後悔。」

  程懷森沉默許久,目光在容野和喻瑤中間徘徊了好幾圈,不少長輩的話想說,但琢磨了半天,覺得自己實在沒什麼立場和底氣開口,這要是被懟就太沒面子了。

  他憋住了,腿腳有點沉重地準備下山,走出幾步之後,喻瑤在後面喊了他一聲,等他回過頭,喻瑤挽住容野臂彎,彎眉笑了一下:「還沒跟你介紹,這是我男朋友。」

  程懷森愣了,皺紋盤結的眼角漸漸擠壓出深刻紋路,人也挺胸抬頭起來:「我說什麼來著,你就是跟容野能成,以前還死活不樂意,到底還是要嫁豪門了吧。」

  喻瑤後悔了,什麼叫本性難移,這就叫!

  但她唇邊的笑痕並沒有消退。

  程懷森根深蒂固地對容野打怵,所以也沒敢輕易跟他搭話,滿足地一個人下山,七十來歲的身體比上來時輕快了不少。

  等程懷森離開後,墓前再也無人打擾了。

  容野垂眸,手指落在墓碑前的一張合照上,是喻青檀和程夢結婚證的證件照,那時是大紅,現在是黑白,但照片裡互相依偎的兩個人,不被時光沖刷,仍然濃墨重彩,精雕細刻。

  他看得微微失神,翻湧的眸底無聲流淌出羨慕。

  如果這是一個人最後的歸宿。

  他羨慕喻青檀,能長長久久守在愛人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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