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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極門中, 慕魚回到外門,偷偷翻閱有關那一場戰役的記載。
她可以在聞雲兮面前裝傻充愣,也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裝作一問三不知,但絕不能始終被蒙在鼓裡的無知。有些東西,他們不會告訴她,但她可以自己查。
慘戰結束,青雀司全軍覆滅,江奢帶著剩餘青雀司的主力去往崑崙,之後呢?
青雀司還留下一片殘敗卻沒死去的妖獸、神獸、半神獸,他們失去了主人,無處可去後,又都藏身在哪裡?
江奢是將領人才,懂於取捨,崑崙天高地遠,而路途遙遙,他必不可能將這群毫無所用的廢物一併帶走。這群無枝可依的半妖后來去了哪裡?
夢境與文字重合,逐漸交織成一段又一段的畫面。
是,江奢心狠手辣,他最終只帶走了主力軍,那些失去主人的廢物妖獸,都像如銀那般,堆在古青雀司的斷垣殘壁上等死。
之後,向來不可一世桀驁自負的慕虞,在收拾完最後一批財力時,遇到了送她走的如銀。
如銀殘敗得像一片枯葉,卻還是忠心耿耿,送它的臨時主人離開,即使知道她再不會回來,也仍舊乖巧懂事地跟在後面,一聲不吭。
慕虞不是江奢,有些東西,做不到完全的理性。她最終選擇留下,陪這群無主的廢物閒耗,他們本就油盡燈枯,再長不會活得超過百年,她有時間去陪。
而此處是青雀司的遺宮,內部禁術、法陣也有極為複雜,覬覦這處遺址的門派多不勝數,她若不出手相護,這群受傷的異獸,怕是活不了多久。
再後來,魔族殘餘勢力復甦,為報滅族之仇,對慕虞圍追堵截,在慕虞大乘期渡雷劫之時趁虛而入,使得慕虞葬身隕雷坑。
慕魚閉上眼,回想夢境。
雷劫浩蕩,除非大乘期修者不可靠近,那麼,是誰在中間使絆子害她不慎消亡?
「咚咚」。
慕魚睜開眼。
屋外傳來尹梅花的聲音,「小魚,大祭師來看你了。」
「嗯。」她將古籍收起,鎖在芥子中,起身開門。
聞雲兮站在外面,提著一盞螢燈,燈光幽幽,在寂靜的夜色里,顯得格外幽靜。
聞雲兮看到桌頭點起的照夜珠,「在看什麼?」
「就一些修習用的書冊,沒別的東西。」慕魚繼續裝傻,「這麼晚了,你來做什麼?」
聞雲兮攤開手,手心裡有一個小小的擺件,木質的,雕刻成天燈的形狀,精緻小巧。
「送給你的。」
木質小燈上還刻了一行小字,奈何刻得過於小,慕魚的六識還不能去探測上面字跡,「這一行字是什麼?」
聞雲兮也裝傻,「我也不知道。」
「……」慕魚給他倒茶,「今天不忙了麼?」
「剛好得空,便過來走走。」
這些天慕魚為了避嫌,都不會回司祀閣,或許是怕那個慕虞生氣,又或者是給他方便,這麼多天,兩個人一面也沒見到。
所以,他想見她,便來了。
做了一會兒,聞雲兮起身要離開,臨走前輕輕摸了摸慕魚的頭,她下意識地縮脖子避開,有幾分特有的嬌羞。
聞雲兮忽然就想起幻境那次,小姑娘囂張得過頭的行為。
看來得更加快些速度了,他也想早點娶她呢。
接連幾日都是天晴,慕魚無事的時候,便陪尹梅花去無極門。
這一處役閣緊挨無極門,當初被玉簫門陷害刁難,她差一點命喪隕雷坑時,她就在這一小處天地,躲過人生中最淒風慘雨的一段時間。
這天,慕魚幫梅花姐煮著茶,便聽到屋外傳來一陣陣響雷,不過眨眼之間,天空便墜了一層墨色般的烏雲。
尹梅花道,「看來是要下雨了,小魚,你收拾一番先回去吧,東房柜子的第三層有傘。」
慕魚翻出雨具,想了想,抓起兩把傘匆匆出了門。
聞雲兮現在也在無極門,如果去得快,應該能趕上他下課。
雨水順著屋檐傾下,連同遠處山層,也升起一團青霧。聞雲兮抬頭看了一眼窗外,道,「今天到此為止。」
雨濂學堂雖已結束,但玉劍閣、鑄玉宗等門派的掌門人仍舊需要修習。聞雲兮放了人,對隨行的同曦道,「幫我拿兩把傘。」
同曦問道,「兩把?」
聞雲兮望著外面的雨,「嗯。」
茶室在無極門正廳南側,離正廳處還有一段距離。慕魚收好東西要出門,希望能趕得及聞雲兮下來。
她匆匆下樓,木梯發出「咚咚」的聲響。這場雨來得急,雨水順著屋檐落下,在散開的砂石上砸出一條細密的小坑。
還沒撐開傘,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小魚。」
聞雲兮等在這裡很久了,看到她手裡的兩把傘,瞭然一笑。
慕魚問,「大祭師你不是在正廳學堂麼,什麼時候來茶室的?」
「今天散得早,路過茶室下雨,便過來躲雨。」
空氣中瀰漫著雨前清茶的清爽香氣,混著連綿不絕的雨水,溫柔的情愫也在此刻不斷蔓延,直至將人包裹。
聞雲兮看著她,嘴角不自覺上揚,「你有傘對吧?給我一把。」
慕魚點點頭,取出一把傘,遞給他。
聞雲兮伸手接過,輕輕撐開,只聽「咔嚓」一聲,柔弱的油紙傘,莫名其妙從傘骨出裂了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