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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無聲音低沉:「是必死之症?」

  「這倒不至於。」郎中搖頭,「如若悉心調養,還有五六成的活路。只是這病您知道,一則容貌不好保住,二則極易傳染。溫姑娘這般,總要人照顧,可除非是早先得過這病活下來的,否則不論誰來,怕是都……」

  「這你不必管。」謝無淡聲,「救活她。」

  溫疏眉聽到此處,就撐不住再度昏睡過去,卻睡得比在醫館中時更不安穩。

  在醫館裡,她只是絕望。現下卻是心底有了不切實際的希望,又怕極了會再被送回去。

  謝無餵她服了藥便坐在床邊陪她,不多時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她時常冷不丁地驚醒,填著惶恐的雙眸張望四周。待得看到他還在,那份恐懼又會淡去些許,讓她再度得以睡去。

  於是在她又一次醒來時,他叫住了她:「小眉。」

  溫疏眉精神一震,神思驟然清明。

  謝無攥住她的手,無所顧忌地湊在唇邊吻著。她想避開,但他不松。

  他溫聲問她:「在做噩夢?」

  溫疏眉怔怔的,點了點頭。

  若一直做噩夢,不如醒來一會兒再睡。他便繼續與她說話:「夢到什麼了?」

  她的神情驀地慌了起來,眼中漫開一片水霧:「我……我夢見……」

  他感受到她呼吸急促,俯身將她摟住:「別怕,說出來,有我在。」

  他以為她會說許至儒,亦或夢到溫家被抄家,再不然便是醫館裡的慘狀。不料耳邊一聲低啞壓抑的哭聲,他聽到她說:「我夢到被送回醫館去……」

  接著,她的手緊抓住他的衣袖:「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我可以……可以不見人,督主……」

  「小眉。」他的手撫在她滾燙的額上,知曉她多少有點燒得糊塗,可這恐懼也多少是真的。

  溫疏眉沉浸在循環往復的噩夢裡,哭得越來越凶。

  謝無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想安撫她,便跟他說不會。可她還是冷靜不下來,嗚嗚咽咽,淚流不止。

  謝無一時沉默,一些避之不及的舊事湧上心頭,讓他煩躁。

  但懷中無助的哭泣更讓他不忍。

  良久,他沉息:「別哭。小眉你……」他抿一抿唇,「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溫疏眉哭著,神思滯了滯。她已持續高燒了十餘個時辰,頭腦變得遲鈍,半晌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接著,她恍惚記起她剛到謝府那天,他也問過她類似的話。

  當時她說:「您是西廠督主。」

  現下她好似也只能這樣講,卻隱隱覺得這並不是他想聽的答案。

  她茫然抬眸地望向他,迎上他的眼睛。他也正看著她,啞音而笑:「你一點都不記得我了,是不是?」

  第38章 舊事

  溫疏眉茫然。

  她聽出他話中的意味, 猜他們舊日或有什麼交集,認認真真地回想起來,卻毫無結果。

  她覺得她從前該是不曾見過他的, 如若見過, 哪怕只聽過一次謝無這個名字, 她在見到這位權傾朝野的權宦時都很該有些印象才是。

  謝無眼底漫開一片迷離的笑意:「那年我十四, 你該是才六歲。」

  溫疏眉怔一怔,不肯再睡過去,想撐起身來聽他說。她剛一動, 他就伸手扶了她, 為她在身後墊好軟枕, 才又繼續說下去。

  那是一段久遠的記憶。算來相隔年月倒不算太長, 但他已今非昔比, 過往的不堪都顯得遙遠而不真切。

  他原也不太願意去回想那些事情, 偏偏她像一棵花藤, 從那時候就扎在了她心裡。讓他雖不想再去看那些不堪, 卻又很想看她。

  那時候, 謝無還只是宮中一個不起眼的宦侍。憑著這張臉和幾分勤勉, 終於被調去了東宮, 卻也遠說不上熬出頭了。

  東宮宦侍共有二百餘人, 像他這樣沒根基沒人脈的,手頭永遠只有灑掃的粗活,從來不能奢求什麼好差事。

  ——除非上頭的主子心情不好。

  太子殿下心情不好的時候,跟前有頭有臉的人怕出錯挨罰,就會將一些差事撥下去, 如此即便有人出錯也與他們干係不大,倒還正能給太子殿下尋個出氣筒。

  謝無便在一個這樣的日子裡得了件差事。那時溫家女兒恰在宮中小住, 人人都喜歡她,太子知她在習字,得了塊好墨,心情不佳也無心多看,便隨口著人給她送去。

  掌事的將這事交給謝無,謝無不敢推拒,只得依言照辦,心底卻也知道這斷不是個好差事,就提了十二分的心弦,一遍遍告訴自己斷不能惹出麻煩。

  但有的時候,就是越緊張才越會出錯。

  眼看溫氏的住處都到了,他邁進院門時腳下一A,冷不丁地向前栽去。托盤中的墨錠摔到地上,木盒扣翻,他忙不迭地拿起木盒一看,墨錠已然斷成兩截。

  聽得聲響,房中自有宮人要出來查看情形。溫氏身邊的宮人都是皇后撥過來的,論身份無一不比他高。見狀自是不會容情,便依宮規先押出去賞了十下板子,又押回房門口跪著,等溫氏發話。

  十下板子說來倒算不得多重的刑,挨了打再長跪才是折磨。延綿不絕的痛意讓人吃不住勁兒,烈日當頭更教人一陣陣發虛。不出兩刻,謝無額上沁出的汗就已在面前的地上洇出了一片濕,他只得勉力支撐,不能讓自己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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