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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乎要追到西廠的大門處,張公公才追上裴徊光。他趕忙彎腰打禮,賠著笑臉:「聽聞掌印剛得了美人,咱家才敢特設了今日美人宴款待。掌印不喜,便去茶室說話!」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罷。」裴徊光已有了幾分不耐煩。

  「馬上國宴,各地郡王、親王無不回京拜賀。咱家也是為聖上安危擔憂,忠心日月可鑑吶!」

  裴徊光涼涼瞥著他:「張福海,你這老東西的嘴若是只能亂扯這些廢話,還是縫了罷。」

  張公公脊背一寒,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是是,宮中有掌印職管自當安全無憂,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那些有異心的主兒定然逃不過掌印的法眼,若是膽敢胡來那是自討苦吃活得不耐煩啦。不過……不過如今西簫起東吳往,北地又有胡人虎視眈眈。咱家也是想儘儘力……」

  張公公囉里囉嗦地表著忠心,不過是想在即將到來的過年時,讓西廠擔一些實職。

  「行啊。那就麻煩西廠費費心,將簫起或吳往抓到司禮監去。」裴徊光笑著拍了拍張公公的肩。

  張公公臉上的笑一下子僵在那裡。

  簫起和吳往?

  這這這……這哪個他也動不得啊!

  皇室昏庸殘暴,四地揭竿起義之士眾多。如今就屬簫起和吳往勢力最大。

  簫起,出生侯府,是一出生就襲了世子位的尊貴人。皇帝一朝奪妻,這京中便少了位風光霽月的世子爺,只有舉旗起義的逆賊簫起。如今距離簫起謀反已有五載。五年說長也不長,可到底蕭家家族底蘊豐厚,他又師出有名,已是追隨者眾多,如今成了眾多起義勢力中最強的一支。

  吳往,他與簫起不同,他和皇室無甚血海深厚。他是從貧民里站出來的義士,代表的是不甘權貴玩弄的百姓民心。他舉旗謀反要比簫起還早上兩三年,勢力卻並沒有簫起那般強大,不過亦不容小覷。吳往沒有簫起的家族底蘊支持,有的只是一腔為民熱血,真正憑藉一身武藝和才智殺出的軍隊。

  裴徊光離開西廠,沒有直接回宮,而是先去宣慶街買糖吃。

  賣糖的商販遠遠見了他,都先將他常買的幾種糖準備好,畢恭畢敬地送過去。

  裴徊光一邊握著油紙包的糖吃,一邊想起今晨聽來的閒話。

  嗯,在宮外置辦個府邸似乎也不錯。

  他以前怎麼沒想到?

  裴徊光走進一條小巷,咬著一塊綠色的脆糖來吃。

  不需要他多注意,就覺察到了跟蹤的人。

  裴徊光忽然笑了。

  原來西廠竟是打著這個主意?

  嘖,

  上次遇到刺殺是哪一年的事兒來著?

  因為太過久遠,裴徊光心裡竟是生出一絲新奇的愉悅來。

  一道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將小巷前後圍賭。每一個人都是自小被栽培的殺手,無不一身血腥殺氣。

  裴徊光慢悠悠地吃著糖。

  直到快要走到小巷的盡頭,堵在前面的人身上的血腥味讓他不悅,他才放慢了腳步。

  他抬手,修長的手指,隨著他不緊不慢的步子,劃著名斑駁的小巷牆面,拂琴一般。

  他橫著的手慢慢轉了個方向,指腹向下。

  輕輕地,點了兩下牆面。

  一股力道悄然送進了石牆裡。

  然後,他動作自然地收了手,繼續去拿油紙里包著的脆糖來吃。果子糖脆脆的,咬一咬,細碎的聲音悅耳極了。

  裴徊光繼續往前走,仿佛根本看不見殺手將小巷的出口牢牢堵住。

  就在他馬上要走到出口時,窄長的小巷兩端圍堵的所有黑衣殺手瞬間倒下,無一例外。

  裴徊光吃著糖,淡然邁過眼前的屍體。

  這近百位殺手到死都不知道,他們是何時中了招——五臟六腑皆碎。

  裴徊光走了很遠,那堆在小巷兩端的屍體才開始七竅流血。鮮血緩緩地流,逐漸淹沒整條小巷,血腥味熏人。

  當然,裴徊光已經聞不到了。

  人人都說裴徊光殺人不眨眼,嗜血如命。

  這話,既對,也不對。

  他殺人的確不眨眼,但並不嗜血。沒有太多人知道,他對鮮血是那般厭惡。

  所以,他連男人也不做了,去學那邪功。

  學了邪功的他,就可以斯文文雅地殺人,不見那鮮血淋淋腥臭難聞。

  當然了,現在的裴徊光,很少親自殺人了。

  ·

  天氣晴朗,微風也好似不是冬日裡慣有的寒。沈茴在漱心亭愜意地待了很久,中途還讓宮婢回去取了熱茶和細點過來吃過,然後才起身往回去。

  她剛從漱心亭出來,宮婢稟告,皇帝帶著兩個妃嬪正在前面。若是沈茴現在下去,定然要撞見。

  沈茴自然是不願的。

  可她見那宮婢欲言又止,忍不住問了詳情。

  「陛下昨夜睡時壓了足,今日說走起路來腳腕疼痛。便讓麗妃和靜貴妃兩位娘娘做了拐杖……」宮婢聲音低下去,「兩位娘娘衣衫單薄,即使天暖恐怕也要著涼的……」

  沈茴原本還不理解宮婢所說的「衣衫單薄」,直到她隱在山石之後,親眼見了。

  皇帝將手一左一右搭在麗妃和靜貴妃的肩上,把兩位妃子當拐杖用著。而兩位妃子上身竟只穿著肚兜。

  身後跟著些元龍殿伺候的宮人,兩位妃子身邊的宮人卻一個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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