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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咬牙,轉身順著祁炎笑望的方向望去,卻在見到來人時面色一僵。

  燈火下走過來的少女一襲杏粉夏衫,玲瓏窈窕,嫣然穠麗,初見之下有著令人驚心動魄的天然嬌艷,連頭髮絲和衣角都像是發著光似的耀眼。但這種美並不刺目張揚,反而從骨子裡透出一種恬靜矜貴的氣息,那是帝王之家獨有的風華氣度。

  平陽鄉君自恃貌美,可她那脂粉敷就的妝容在紀初桃的天然絕色面前,就如泥石一般黯然失色。

  她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又心虛著,方才搭訕的氣勢全沒了,低聲行禮道:「臣女見過長公主殿下!」

  紀初桃與祁炎交換了個帶有笑意的眼神,方回首望著鼻尖冒汗的貴女,輕聲道:「本宮今夜便衣出行,不必多禮。」

  節中夜市人多,祁炎自然而然換了一邊站立,將紀初桃護在道路裡邊,避免她被行人衝撞。

  平陽鄉君看在眼裡,暗自絞緊了手指:為什麼?!祁炎已經不是紀初桃的面首了,為何還要這般低聲下氣地護著她?

  堂堂鎮國侯世子,難道一點也不知羞恥麼?

  紀初桃眼眸通透,將平陽鄉君微妙的情緒變化盡收眼底。想了想,她笑道:「本宮有一件織霞衣,做工精細世間獨有,是本宮的心愛之物。今夜見鄉君容貌出眾,不若將織霞衣賜予鄉君,如何?」

  平陽鄉君驟然抬頭,疑惑地看著紀初桃。

  雖說帝姬心情好時,賞賜隨行臣女一些珠寶錦緞以示喜愛也是常事,但她方才公然與帝姬曾經的男寵搭話被抓個現行,已是犯了禁忌,即便紀初桃再溫吞好脾氣,也不該於這種尷尬的時候行賞……

  平陽鄉君摸不清紀初桃是何意思,便垂首婉拒道:「殿下心愛之物,臣女位卑人微,怎敢橫刀奪愛?」

  話剛落音,平陽鄉君意識到了什麼,臉上血色唰地褪個乾淨。

  是啊,祁將軍亦是三公主的「心愛之物」,即便她不要了,也輪不到自己去搶!

  紀初桃嗓音輕軟,自始至終沒有一句重話,平陽鄉君卻覺得自己仿佛被扇了一個重重的耳光。

  跳樑小丑般自取其辱,平陽鄉君咬著唇匆匆行禮告退,幾乎落荒而逃。

  算她不笨。紀初桃舒了口氣,轉過頭,對上祁炎蘊著深沉笑意的眼睛。

  「笑甚?」她問。

  祁炎依舊抱著雙臂,俯身靠近些,低聲道:「殿下好厲害,話中玄機,令人慚顏。」

  「這也值得誇獎,在你眼裡,本宮是有多無用?」紀初桃有些不好意思,惱了他一眼,問道,「鄉君方才,在和你聊什麼?」

  她永遠都是優雅溫柔的,乾淨通透,沒有一絲難看的妒意,祁炎需很仔細,才能聽出她隱藏在夜色中的、內斂的在意。

  祁炎長眉一挑,故意朝紀初桃道:「她說,要帶臣去看燈。」

  紀初桃輕輕「噢」了聲。

  祁炎似是不滿,將她堵在坊牆的陰影下,皺眉問道:「殿下不吃醋?」

  紀初桃望著他,似是在帝姬的氣度和現實之間掙扎了片刻,方輕輕頷首道:「其實有點兒,所以,你不要去看別的女子。」

  祁炎破冰一笑,低而沉悶,有溺死人的溫柔。滿意地撫了撫紀初桃的臉頰,方鬆開她道:「沒有別的女人,只有殿下。」

  本宮知道的呀。紀初桃心說,也跟著笑了起來。

  祁炎瞥了眼遠處的霍謙等人,嫌紀初桃帶來的侍衛礙事,便牽著她的手道:「走,帶你去個地方。」

  繁華熱鬧的夜市,燈火通明,雜耍的藝人戴著粗獷的儺戲面具,對著火把噴出一口如霧的酒水,霎時火焰直竄天際,惹得圍觀之人驚呼不已。

  祁炎的手掌溫暖有力,火光鍍在他的背影上,如山般沉穩高大。紀初桃被他牽著前行,眼裡也落著暖光,髮絲飛舞交纏,暈開甜蜜的笑意。

  夜空深邃,她與他是人群中兩尾逆流而上的魚,五指緊扣,相依相伴。

  她知道,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男子能如祁炎這般,給足她年少的歡喜與安全感了。

  中元節,地官赦罪,禮佛之人會在城池中放水燈,讓那小小的蓮花燈將思念帶給逝去的先人。而若是信道,則會燃放天燈,讓天燈將祝福帶給天上的神明。

  京都城房舍眾多,為防火患,官府不許百姓在城中燃放天燈,祁炎便帶著紀初桃上了一艘提前準備好的小船。

  船夫應是祁炎麾下的親衛,見祁炎牽著紀初桃上船,恭敬地道了聲:「少將軍。」

  便老實地去船尾撐船了,並未打擾二人相處。

  蒼穹如黛,舟楫破水,滿河的蓮燈便也隨著漣漪起伏飄蕩,恍若星河流淌。

  小船便在一路蓮燈星火的陪伴下,順流而下,朝京都城郊的曠野緩緩漂去。

  紀初桃坐在船頭甲板上,見祁炎從船艙中取了紙糊的天燈和筆墨等物出來,便好奇道:「我聽聞民間百姓會將心愿寫在天燈上,天燈飛得越高越遠,心愿便越能實現,是真的麼?」

  船頭一沉,祁炎在紀初桃身邊坐下,將筆墨遞給她:「殿下試試。」

  紀初桃道:「你不寫麼?」

  「我不信天,只信自己。」祁炎道,語氣中帶著初見時的疏狂意氣,格外迷人。

  他吹燃火折,點燃天燈,熱氣將燈脹得鼓鼓囊囊的,仿佛隨時會脫手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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