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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女史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古井無波道:「大公主說了,此次宴會事關國運,三公主作為帝姬,代表的是天家的顏面,不可龜縮推卸,落言官口舌。」

  紀初桃輕哼一聲:「這番話到底是大姐的意思,還是秋女史你的意思?」

  秋女史向來知道,三公主秉性天真,待她便不如其他兩位長公主恭謹,如今被她一語說中要害,頓時變了臉色,忙跪拜辯解:「奴婢只是替大公主傳話,若有得罪三殿下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紀初桃也不打算為難她,便道:「算啦,反正大姐都替我決定好了……秋女史還有事?」

  秋女史一頓:「無事了。」

  說罷不敢再繼續窺探畫像之事,行了禮,便斂聲退出殿外。

  紀初桃嘆了聲,抻了抻手臂道:「宮宴繁冗,最是麻煩了。」

  挽竹知道她在愁些什麼。

  有兩位叱吒風雲的姐姐壓在上頭,紀初桃的存在便顯得如此微不足道,難免會被人拿來比較。

  不多時,尚服局差人將宮宴上需穿的禮衣送了過來,依舊是茜色繡金的織霞衣,艷而不俗,很襯紀初桃那張穠麗精緻的臉。

  「衣裳都準備好了,大殿下做事還真是雷厲風行。」挽竹接過輕軟精緻的織霞衣,掛在黑檀木的衣架上,一點點撫平每一寸衣褶。

  紀初桃單手撐著下頜,從還未畫上五官的畫像後抬起眼來,掃了眼木架上的工整禮衣,的確極美極莊重。

  人人皆知紀初桃是個富貴閒人,沒有弄權之心,故而除了必要的祭祀或瓊林御宴,大姐鮮少勒令她露面,怎的這次她就非去不可?

  紀初桃忍不住好奇道:「這次得勝歸朝的是何人,竟能讓大姐以御宴相待?」

  挽竹訝異道:「鎮國侯家的祁小將軍,殿下不知?」

  「好像聽過。」紀初桃思索了片刻,皺眉道,「是那個反賊招安的鎮國侯祁家?」

  「雖說祁家曾是北疆梟雄,後來才被先帝招安,但那都是以前的事啦!現在的祁家可是咱們大殷的猛將呢,尤其是鎮國侯老爺子的嫡孫小祁將軍,比當年的鎮國侯有過之無不及,這場御宴便是為他慶功的。」

  挽竹整理好禮衣,笑道:「聽說今日祁小將軍入城,百姓傾城而出,夾道歡呼,都快將皇都街上的青石磚給踏破了。殿下可要去看看熱鬧?」

  紀初桃喜歡宮外的熱鬧,又嫌出行妝扮麻煩,掙扎片刻,終是搖了搖頭:「罷了,太吵。能讓京都百姓傾城擁簇,這祁小將軍的陣仗未免太大了些。」

  挽竹倒也贊同:「祁小將軍十六歲便能鎮守邊關,入關三年,便連克北宋十一座城池,是百是咱們大殷百年難遇的將才,雖說年少張揚……但他往年甚為低調,得勝歸朝時也不似這般大張旗鼓,這般大動靜還是頭一遭。」

  紀初桃並不關注這些,隨口道:「月盈則虧,我看這般排場,對那位祁將軍而言未必是好事……」

  挽竹一驚,再看紀初桃,她已將剛剛的話拋卻腦後,拿起畫像吹乾墨,對著光端詳許久,還是想不出夢中那人的輪廓像誰。

  挽竹觀察許久,湊過來出餿主意:「可要奴婢命人將此畫拿去臨摹個百十份,張貼於城門口?今日人多,興許能有人認出殿下所思之人呢。」

  「這事怎能招搖?若是大姐二姐知曉,又要說本宮不務正業。」

  紀初桃瞪了壞笑的挽竹一眼,將畫像卷好隨手插在一旁瓷缸中,缸中已經插了一堆的畫卷,俱是那未來得及畫臉的高大男子。

  話雖如此,但到底勾起了紀初桃壓抑的好奇心。她朝挽竹勾勾手指,眨著眼道:「但是,可以偷偷去查,別讓大姐知曉。」

  挽竹「噗嗤」一笑,挨過身來:「若是查到真有此人,殿下打算如何?」

  「這個嘛,」紀初桃托腮想了會兒,抿著唇道,「若是才貌雙全,溫潤知禮也就罷了,若是……」

  「若是個軍營莽夫呢?」挽竹壞笑道。

  紀初桃伸指在挽竹腮上戳了戳,佯嗔道:「你怎麼不盼著我點好呢?若是個莽夫……沒可能,本宮才不喜歡這種人呢!」

  月色西斜,一地清霜。

  紀初桃睡得不甚安穩,又做起了那個怪夢。

  夢中是自己出降大婚的場景,許是被繡金團扇遮面的緣故,視野蒙著一片模糊如霧般的淺紅,只依稀記得自己身處的寢房比永寧宮寢殿還要寬敞富麗,而她端坐在錦繡堆成的喜床之上。

  她所嫁之人必是位高權重,顯赫無雙。

  朦朧的光影搖曳,夢裡的時間仿若沒有盡頭,不知過了多久,寢房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來人步履沉穩,在寢房月門的紗簾後停下,筆挺凌厲的身影打在微微鼓動的薄紗上,如同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紀初桃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不知夢裡的自己為何如此緊張,顫巍巍抬眼望去,男人抬手慢慢挑開了薄紗……

  若是往日,夢到此處就會驚醒。

  但今日似乎有所不同,夢還在繼續。

  撩起的紗簾後,先是露出男人踏著戰靴的筆挺雙腿,再是玉帶勾勒出過於矯健的腰肢,那是常年習武才有可能練就的身形。接著便是寬闊的胸膛,微凸的喉結和乾淨分明的下頜線,再然後……

  男人走至榻前俯身站定,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取走了紀初桃遮面的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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