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後者還在看路濯,眼裡有歡喜也有眷戀,聞言沒拒絕,微微頷首:「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各位不妨到樓上一敘。」
溫泉室隔音一般,而且幾個人沒穿上衣,這麼說話確實也……怪怪的。
「好。」
應聲的人是藺辛,先起身的卻是陸封識,帶起一片水聲。
聽到聲音,路濯下意識地朝那邊看,他坐著陸封識站著,因為角度,視線便直直撞上了陸先生的腹肌和那個……不是很好描述的地方。
路濯的臉瞬間紅了,而陸封識沒注意這些,走出浴池朝小崽崽伸出手:「來。」
路濯別開眼睛,把手放過去,和藺辛幾個人差不多同時間出了溫泉池。
周彥修笑笑,做了個請的手勢,往前給他們引路,一路上了山莊頂層。
這一整層都是周彥修的私人區域。
幾個人走進書房,門合上,周彥修不是那種磨嘰的人,手往下一點,一個木箱便出現在了幾個人眼前。
他把箱子放到書桌上打開,裡面是一些書畫,新舊不一。
周彥修垂手在那些書畫上輕撫了一下:「這些,是我和前面的幾隻貔貅繼承周垣遺願留下的記錄。」
周垣是第一代天祿的名字。
他和辟邪同出一脈,在烏戈山上相伴數千年,感情之深自然不用說,辟邪死去,最痛苦的人就是他。
痛辟邪的離開,更痛他連傳承都斷了。
歲月太長,只有活著的人才能被記住,周垣深知這個道理,但他捨不得辟邪被遺忘。
所以周垣把辟邪的模樣和他經歷過的所有事都刻在了甲骨上,並且在傳承里留下遺願,要後面的天祿把這些傳下去,直到傳承停止的那天。
——所有人都能忘記辟邪,但天祿不行。
——所有人都有可能忘記辟邪,只有天祿不會。
這是天祿融進靈魂里的夙願,後面的天祿自然不會違背,他們隨著周垣,把自己在傳承里看到的辟邪用書畫記了下來,從周垣時期的是甲骨,到後面的竹筒絲卷宣紙,再到如今更為精細的白紙。
紙張越來越好,畫技越來越精,上面辟邪的模樣也越來越清晰,從最初簡筆只能隱約看個輪廓的抽象畫,一點一點加深加重,直到能描繪出他的模樣和神韻。
到周彥修這一代,畫技早已純熟,他畫的是張油畫。
畫上暖色打底,勾勒出一個日光融融的春天,辟邪站在烏戈湖旁,在湖光水色中朝著畫外的人看。
他有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通透澄淨,比身旁的湖水還要清澈許多,頭上雙角比尋常鹿角要短一些,色澤溫潤似玉,背上雙翼微展,綴在身側像兩片柔軟的雲,湖邊的小花順著風落到他的翅膀上,便在上面又添了幾分柔軟的顏色。
太溫暖了。
那種暖意,滿到幾乎就要從畫裡溢出來。
他給藺辛幾個人的感覺,和路濯給他們的很像。
模樣也像,尤其是那雙耳朵和尾巴,根本就是路濯耳朵尾巴的放大版。
但……也有一點區別。
藺辛幾個人認真對比了一下,發現了一點細節上的差異。
畫上辟邪毛色灰白,路濯的絨毛似雪。
辟邪的角是帶了點粉的那種白,路濯的角是純粹的潔白,和那一身絨毛一樣。
辟邪背生雙翼,路濯即將成年,背上卻一點痕跡都沒有。
天祿的畫技經過萬年傳承,色差這種事不可能出現,只能是辟邪本身的原因。
想了想,藺辛問周彥修:「辟邪幼年期到成年絨毛和角的顏色會有變化嗎?還有,翅膀是不是只有成年之後才會出現?」
他希望周彥修點頭,但事與願違。
「不是。」周彥修搖頭,「他剛出世時絨毛和角的顏色就是那樣,翅膀也是那時候就有的。」
那好像又不是很能對得上了。
像貔貅這樣的上古妖獸,無論傳承到第幾隻,原身特徵也是不會變的。
難得阿崽不是辟邪?方向又錯了?
藺辛揉揉眉心,看周彥修:「你覺得小路是不是辟邪?」
天祿和辟邪一脈相承,傳承里又真正見過辟邪,小道長覺得他的判斷應該會比較准。
被問的人卻沒說話。
周彥修皺眉站在那裡,心裡渾渾沌沌很多事想不通。
四周突然間靜了下來。
這樣過了不知道多久,終於有人出了聲。
「我覺得……他就是辟邪。」
「他不會是辟邪。」
兩句矛盾的話在同一時間響起,前面那句是周彥修的聲音,而後面那句……
是陸封識說的。
他看著畫上的辟邪,聲音很輕,是因為要說的話憑空有了重量,重重敲在了在所有人的心上。
「辟邪當初獻祭自身,屍身消減魂飛魄散,一點神魂都沒剩下。」
「魂散如燈滅,他不可能還有傳承。」
「而且還是在隔了八千多年之後。」
第50章 來到客棧的第050天
「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吧?」周彥修皺眉,「溫琅就是在之前那隻饕餮消散一千多年後才出現的。」
溫琅是這世間的第四隻饕餮。
在他之前的那隻饕餮,活了六千一百八十九年,前六千年自在快樂,在霧中山曬曬太陽摘摘花,無聊的時候去隔壁山找只厲害的妖怪打打架,回來就隨便找個地方一躺,睡到黎明看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