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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猶豫半天,他將那身衣裳又拿了出來,這才關上了櫃門。外面街鼓聲已快落盡,他像是在自己家一般燒水做飯,一舉一動里都透著無比的熟練與尋常。他習慣這樣的生活多年,換個地方也還是如此。

  庭院裡有瓜已熟,用過晚飯他便坐在廊下切了一隻瓜,不是很甜,但也清爽可口。中秋將近,院中鋪滿月光,坊間安靜得只聞得犬吠,偶有一兩聲發脾氣吵架的聲音,但很快也就歇了。

  夜漸漸深,他洗完澡將帳子壓好,剛躺下來,耳邊嗡嗡聲便不停。比起前陣子,這時節晚上要涼快許多,蚊子卻不見少,反而有更加猖獗的架勢。他又想起南山拍蚊子的模樣,心中便多添了幾分悵然與想念。

  辛苦一整天大概是太倦了,他也顧不上蚊子亂舞,很快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甚為踏實,若不是早上咚咚咚的街鼓聲,他恐怕要睡到日頭曬屁股才醒。

  穿衣洗漱,一切如常。他又從南山妝奩下面的小屜里尋到幾枚零錢,鎖好門窗拎著包袱離了坊,在巷中小鋪買了一塊蒸餅吃完,徑直往萬年縣去。

  一路上人來人往,還沒到萬年縣廨,半路卻遇上了裴良春。裴良春如今已換了緋衣公服,配銀魚袋,看起來官架子十足,很是威風。反觀裴渠,卻是一身青袍,素寡得像久不得志的士人。

  「七弟這陣子去了哪裡?」裴良春說話間面上含笑。

  裴渠風平浪靜地回:「四哥不知道嗎?弟弟受了些傷,才稍好些。」

  「原是受傷了。」裴良春一邊唇角微妙地挑了挑,「哪兒受的傷?」

  他本意是問裴渠在哪兒受的傷,裴渠卻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側過身指指肩部與後背,不咸不淡地說:「多謝四哥關心,傷了這裡。」

  裴良春差點輕哼出聲,卻佯作關切道:「知道是誰傷的嗎?」

  「不知道。」裴渠表示茫然,「都著黑衣蒙臉,實在是辨不清。」

  「近些時日內衛很是猖獗,很可能是內衛所為。」裴良春睜著眼說瞎話,他知道內衛的確出手暗殺裴渠,可因南山那丫頭一而再再而三地從中作梗,以至於派出去的殺手回回都是慘敗而歸。裴良春低估了南山的本事,曾一度輕敵,沒料眼下這死丫頭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丫頭知道的關於內衛的事太多了,萬一被舊臣一派抓到簡直要完蛋,早知道就應當以前就弄死。

  裴渠沒有接話,裴良春接著道:「七弟知道你那位『學生』是內衛嗎?若知曉她行蹤隱而不報,是要以窩藏罪論處的。若有人舉報你與她有來往,到時候我也是無能為力,知道嗎?」

  他還是唯利是圖的老樣子,只是面目看起來越發陌生。裴渠雖恨他先前逼迫南山與鳳娘,但見一起長大的兄長變成了如今這模樣,到底覺得難過。

  裴良春在驪山行宮便吃過一次苦頭,若不是上遠撈他出來,他如今恐怕已是刀下鬼。栽了那樣的跟頭卻一點都不長記性反而變本加厲,實在令人不解。

  裴渠站在人潮湧動的街頭與一身緋服的裴良春道:「四哥若還在意四嫂安危,諸事或許還是多作考量為好。」

  裴良春的夫人素來是他的痛腳,平日裡根本沒有人敢提,裴渠這樣說出來,自然令他十分不高興。他怒氣正要上來時,不遠處忽傳來一聲「雲起啊……可急死我啦……」

  裴渠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有一隻緋服小蛇妖撲了過來,摟住他哭哭啼啼道:「我還以為你死了吶!」

  聽這語氣和聲音,閉著眼都知道是徐妙文。裴渠無可奈何地嘆了一聲,徐妙文死死拖住他又嚎了幾聲,末了裝模作樣擦擦眼淚:「你快跟我來,我有許多話要同你說。」

  徐妙文不由分說拽著裴渠往西邊巷子走,算是避開了裴良春。至小巷中,徐妙文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真是敢呀,都不怕那咬人的瘋狗將你咬死吶,他家娘子是能胡亂提的嗎?」

  「不能。」裴渠說完還往巷口看了一眼。他很希望裴良春能聽進去,不至於在這條路上越走越艱深,最後回不了頭。

  「你就別替他操心啦,你爹都已不管他了,你還管他做什麼。」徐妙文恨恨道,「就是一隻瘋狗而已啦,早晚會被人弄死。來來來,我有正經事要問你。」

  徐妙文又拽著他往前走了幾步,直截了當問:「一你到底是誰家兒子,二你眼下是不是在弄毒藥,三你一定知道南山那丫頭在哪對不對?」

  「眼下我哪一個都無法回答你。」

  「你連我都要瞞著!」徐妙文立刻垮下一張臉來。

  「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裴渠繞過他拎著包袱往前走。徐妙文見他的確是不高興,遂在後面跟著,嘀嘀咕咕道:「我只是聽了許多閒言碎語擔心你罷了。」

  「我知道。」裴渠走在前面淡淡地回,「你是真心,但凡事都求說個明白太累了也不實際,有些事我不願講你也不要強求。」

  得了這一句「我知道」,徐妙文心中立即好受多了,他跟著裴渠一路走,最後竟是到了東市,反應過來正要問,卻見裴渠已是拐進了一間大衣行。

  「雲起你要做衣裳嗎?」

  「對,所以借我錢。」

  裴渠說著伸出手,手心向上是要錢的姿態。

  徐妙文搞不懂他要做什麼,暗自嘀咕了一聲便從袖兜里摸出錢袋子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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