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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來以為過幾天會好的,但是這天下午右腮裡面似乎腫起來了,一碰就痛,已經影響正常飲食生活。教練員給陶鹿提前批了月假,讓她離開冬管中心去看牙。

  陶鹿毫不浪費機會,拎著背包就給葉深打了電話。

  葉深很快就開車來接她了,他仍是棒球帽遮臉,安靜坐在主駕駛位置上,修長的手指按住方向盤,等女孩坐穩系好安全帶,才發動車子。

  陶鹿想著自己背包里那封萬字情書,罕見地沒說話。

  車廂里一時靜默,氣氛有點微妙。

  葉深先開了口,他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淡聲問道:「牙怎麼了?」

  陶鹿舒了口氣,放鬆肢體,小聲道:「我也不知道……就突然開始疼了。去我之前常去的牙醫那兒看看吧……」

  車廂里又靜下來,只有車子打轉向的聲音咔噠咔噠響著。

  葉深頓了頓,道:「地址。」

  陶鹿「哦」了一聲,俯身熟門熟路在導航儀上輸入了診所地址。

  診所和藹的楊醫師認得陶鹿,陶鹿定期來這裡做口腔檢查。他戴上掛在胸前的眼睛,打量了陶鹿身後的葉深兩眼,笑眯眯聽陶鹿說了牙疼的情況,簡單做了檢查,做出了需要補牙的判斷。

  陶鹿時間有限,對楊醫師信得過,而且身體狀況也可以做,於是當時就把這個小小的補牙手術做了。說是小手術,卻因為涉及到牙神經的處理,陶鹿還是在局部打了一小針麻醉,躺在了儀器床上。

  楊醫師一面在醫用盤裡翻檢著用具,一面像是為了讓陶鹿放鬆,跟她聊著天,「小姑娘長大了,你五六年前來看牙的時候,還記得麼?」他用儀器輕探著女孩作怪的那顆牙,「當時就是這顆牙,那會兒還是你爸爸帶你來的。現在就變成男朋友了……」楊醫師和藹地笑起來。

  陶鹿愣了愣,隨著他的話,回憶起數年前來看牙時的場景。那時候陶振華雖然脾氣比現在還要暴烈,但是不發脾氣的時候卻實在是對她很疼愛的。感冒了,牙疼了,陶振華總會第一時間帶她去看病治療。吃的用的玩的,也都是給她最好的。如果不是有過那些被愛護的時光,現在一刀兩斷會不會更容易?機器運作起來,輕微的轟鳴聲中,陶鹿閉上眼睛不再去想。

  與此同時,溫醫師所在的頤園裡,陶振華小心翼翼推開了木屋的門。

  「溫醫師,您好您好!」陶振華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絲毫看不出在家裡大發雷霆時暴戾的模樣,「我之前病了一場,一直沒來打擾您。據說我女兒陶鹿一直在您這裡接受諮詢?我來看看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您辛苦了。」

  溫醫師冷靜觀察著他,微笑道:「您請坐。」寒暄過後,切入正題,「陶先生,您在情緒控制上,存在什麼問題麼?」

  陶振華臉上的笑容一僵,搓著手。當初他在電話里辱罵陶鹿的醜態,都被眼前這個溫醫師聽到過,倒沒必要掩飾了。他無奈嘆了口氣,侷促道:「溫醫師,其實你說說看,教育孩子哪裡有能做到不打罵的?當初為了我練習花滑不用功,陶鹿她爺爺皮帶都抽斷了兩根……我們那一輩都是這麼長大的。我是她爸爸,哪裡能不盼著她好呢?但是溫醫師您不知道,陶鹿這孩子,有的時候特別可惡氣人……」

  溫醫師面色不變,冷靜記錄著,目光在金絲眼鏡後閃著微涼的光,聽陶振華滔滔不絕講下去。

  陶鹿對這些並不知情,小手術結束,捂著右腮坐起來,口腔里瀰漫著血腥氣與某種乾燥的粉狀感。她捂著右腮下了儀器床。

  葉深端著一紙杯水給她漱口。

  陶鹿兩隻手都捂著右腮,就著他的手吸了一口水,準備在嘴裡晃兩下,然後吐在儀器床旁邊準備著的痰盂里。誰知道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右側臉的肌肉不聽使喚,嘴中的液體化作細細一條銀線流了出來——流到了葉深修長白皙的手上。

  陶鹿整個人都傻在那兒了。

  就是流在她自己手上,她都要嫌棄死。

  她呆呆抬頭看葉深。

  葉深眉頭緊蹙。

  陶鹿心抽了一下,撐著發麻的右腮,發出不標準的音來,「對不起……」

  葉深沒說話,用乾淨的那隻手從口袋裡抽出手帕來,先給女孩擦了擦濡濕的嘴角,然後垂眼拿沒用到的一角擦著自己的手。動作一氣呵成,自然極了。

  陶鹿徹底傻住,那一點局部麻醉好像擴散到了全身。直到楊醫師叮囑完注意事項,又開了藥,她都沒過神來,跟在葉深後面迷迷糊糊又上了車。

  回到天貿大廈十九層,陶鹿回主臥室,裝了幾套衣服,然後從三角包夾層里摸出那份小心折起的萬字情書,自己打開充滿自豪得又細細看了一遍,然後背在身後,踮腳來到了葉深住著的客房。

  葉深剛淋浴出來,穿著黑色T恤,擦著濕發從浴室走出來,看見陶鹿,頓了頓,道:「稍等五分鐘,我送你回去。」

  「哦,不著急。」陶鹿磨磨蹭蹭在他電腦前坐下來,手背在身後。

  葉深瞥了她一眼,看出她手裡不知道拿著什麼東西,也沒說話,就站在牆邊遠遠看著她,隨意地擦著濕漉漉的頭髮。

  「葉哥哥,」陶鹿腳點在地板上,玩著他的老闆椅,轉起來像個小飛機,「上次我跟你表白,你說那次表白失敗了。」

  葉深擦頭髮的手一頓,白毛巾搭在黑髮上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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