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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技術上的難點,她都可以去攻克、去練習、去拼命。

  可是花樣滑冰,不僅僅是技術。

  選手的表現力同樣是非常重要的一項素質。這大約是國內所有女子花滑選手所面臨的問題,重技術而輕表現力。所有技術上的難點都可以練,可是表現力……

  齊珊珊咬唇望著場上的陶鹿,酸澀地想著,表現力大約真的是需要天賦的吧。即使兩年的荒廢,讓陶鹿在技法上略有退步,甚至有幾個連接動作都不太順暢,齊珊珊自問能比她做得更好,但是陶鹿的魅力在於她的表現力。

  陶鹿的表演,不只是在肢體上,連臉上的神色都細緻入微。就比如此刻,看她閉目滑行在冰面上,齊珊珊縱然滿心牴觸,卻也被她帶得心馳神往——好像她自己的身體,回憶起了在冰上的美妙感覺,叫囂著要她也衝上去。

  齊珊珊酸澀地按捺住這衝動,心道,這樣的天賦給了陶鹿,真是暴殄天物。陶鹿根本不珍惜她所擁有的,從花滑到家人。

  而她,一定要叫陶鹿後悔今日的不珍惜。

  陶鹿沒有嘗試高難度的動作,只是慢慢找回在冰場上的感覺,更像是平時比賽之前的熱身活動。不過十幾分鐘,陶鹿就覺出自己體力不支來,小腿微微發顫。她緩緩減速,繞場最後一周,知道這固然是下午練舞耗費了大量體力的結果,更是因為自己這三個月來荒廢了體能訓練。

  不管多麼精妙的動作,不管多麼厲害的技巧,總要有相當的體能才能發揮出來。沒了體能,什麼技巧動作都是白扯。而體能的訓練至關重要,卻不是人人都能堅持下來的。

  陶鹿額頭沁汗,隨便用衣袖抹了抹,喘息著睜開眼睛。聯排燈過分明亮的光打入眼中,與潔白的冰和在一處,晃出一個似真似幻的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的時光不會等她,要跑起來啊!

  陶鹿舒了口氣,嘴角微翹,目光掃過還坐在觀眾席的齊珊珊,波瀾不興地挪開,正對上推門進來的兩個中年女人。

  一個是冰場的主人,她的教練楊慈,穿著簡單的藍白色運動服,扎馬尾;另一個卻是齊珊珊的媽媽,齊蘭,一身裊裊紫色旗袍,盤發優雅。

  楊慈和齊蘭相談甚歡的樣子,時不時笑一下。

  齊蘭對著坐在觀眾席的女兒招手,微笑溫柔,「媽媽今天來接你早了,在電梯裡遇到你們楊教練,就一起過來了。今天練的怎麼樣?累不累?有沒有好好聽教練的話?」

  齊珊珊站起來跟楊慈打招呼,站到齊蘭身邊,一一回答,就像是中學女學生跟著家長見老師一樣,乖巧得體。

  楊慈笑道:「珊珊很懂事。自從把她報給國家隊之後,這孩子一直很刻苦,我對她寄予厚望。」

  齊蘭笑著,一歪頭,這才看見冰場上的陶鹿。她愣了愣,對上陶鹿發冷的視線,垂下眼睛,推著女兒的肩膀,微笑道:「跟楊教練說再見——楊教練,平時就多麻煩您了。挺晚了,您也早點休息。」她帶著齊珊珊離開。

  齊珊珊走出冰場前,回頭望了一眼還站在冰上的陶鹿,握了握拳頭。

  齊蘭察覺到女兒的動作,柔聲問道:「怎麼啦?」

  齊珊珊仰臉望著媽媽,笑道:「媽媽,你放心。我一定會取代陶鹿的。」

  齊蘭紅唇微張,愣在原地。

  齊珊珊回頭望她,催促疑惑,「媽媽?」

  齊蘭妝容精緻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珊珊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念頭?她是個柔弱的女人,對女兒衣食住行的照料無不妥帖,但是要拿主意的事情,她從來都是聽陶振華的。

  可是這件事,似乎問陶振華並不妥當……

  「媽媽?」齊珊珊幫齊蘭拎著手包,笑道:「我今天看了陶鹿滑冰,她退步了好多,動作銜接都不順暢,才滑了幾圈就體力不支。幸好楊教練沒給她保留名額,不然也是浪費……」少女臉上流露出與年紀不符的陰暗。

  齊蘭看在眼裡,心中一抖——還是問問振華吧……

  齊珊珊母女二人離去,諾大的冰場上就只剩了楊慈和陶鹿這對師徒。

  陶鹿四歲的時候,陶振華就給她請了楊慈來做教練。

  雖然最開始楊慈只是掛名,真正教小孩子初學的另有冰場職員,但是說起來總也是十多年的師徒情誼。

  陶鹿推開擋板走出來。

  楊慈還站在觀眾席原處,不遠不近地打量了她兩眼,笑道:「臉圓了點,看來這仨月過得挺好。」

  「吃得飽睡得好。」陶鹿笑道:「教練您看起來更年輕了。」

  楊慈笑了一聲,目光落在她正收入三角包中的冰鞋,流露出一絲可惜,「你這是又要回來繼續練花滑?」

  「嗯。」

  楊慈頓了頓,道:「進國家隊的名額我給齊珊珊了。」

  陶鹿沉默拉著包上拉鏈。

  「那會兒聯繫不到你的人。」楊慈又道:「你這樣進了國家隊也會被退出來的。無組織,無紀律。」她是笑著說的,玩笑的意味沖淡了話里的指責意味。

  沖淡了,卻還是在。

  陶鹿把拉好的包往身邊長椅上一放,淡淡道:「我記得兩年前,我拿到世青賽冠軍那會兒,國家隊就來跟你要過人。」

  「是你不去。」

  陶鹿哼笑一聲,淡淡道:「我以為是教練你要培養獨立參賽的選手。」出於師徒情誼,她才留了下來。如今說起來,楊慈當然是不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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