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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生輪迴是人間常事,有生無死才是長久的苦痛。這是能結束他漫無目的飄蕩多年的符,當下他交給白敏中,是已經做好隨時離開的準備了麼?

  白敏中駐足看了看庭院裡生機勃勃的植株。這個春日裡,生命在不斷萌發,卻也有諸多人與事即將走向消亡。

  她敲了張諫之的門,聽聞裡面傳來應允聲,這才輕輕將門推開,只探進去一個腦袋,待張諫之抬起頭來看到她,她這才綻出一個笑來,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將門給關上。

  張諫之略是驚訝,卻淡笑道:「怎麼想起到這兒來?」

  白敏中拖了張椅子在他對面坐下來,雙手支著下巴笑道:「從官廳出來逛了一圈想想還是過來了,實在不知道去哪裡。」

  張諫之笑了一下,合起桌上的帳簿,伸手揉了揉她腦袋:「餓了麼?」他說著瞥到一旁沒有發完的點心,問她:「吃嗎?」

  白敏中想起在車上面無表情吃掉的那盒甜膩點心,遂盯著那點心神色怨念地搖了搖頭。

  「怎麼這個樣子,被欺負了麼?」張諫之順手捏了捏她的臉。

  原本臉上還有些委屈的白敏中,回答這問題時眼眸里瞬時閃過一抹亮色:「誰敢欺負我我就把誰寫到冊子上,讓他們完蛋。」

  雖是說玩笑話,但這般有底氣的樣子,卻也難得見。張諫之知道她為何忽然會變成這樣,沒有點破,只這樣多看了她一會兒。

  之前小心翼翼怕做錯事的白敏中,之前一直對那個世界刻意保持距離的白敏中,之前受了委屈總是埋在心裡的白敏中,這時候看起來——要厲害得多。

  每個人皆有屬於自己固定生存方式,但長期的自我控制會消磨一個人的欲望與意志,「將死」這件事,就像一把鐵錘,擊碎了固有的常態,讓蝶破繭而出,才有成長。

  她之前對人世的所有懷疑,都可以得到答案,也會漸漸知道本我是什麼樣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珍惜的是什麼,以及最終會以什麼樣的姿態繼續活下去。

  這時候的幫扶對她反而適得其反。

  他看著走了神,白敏中忽然站了起來,雙眸掃過他看上去不是那麼溫暖卻又柔軟的唇,越過桌子俯身低首貼了上去,輕慢嘬吮他的唇瓣,又趁他輕啟唇時,小舌探進他口中,主動進犯。張諫之伸手輕托她下頜,以更有力量的方式深入糾纏她的唇舌。濕濡熱燙的接觸足以證明看起來嘴唇發涼是個錯覺。白敏中依舊學不會用鼻子吸氣,沒有堅持多一會兒骨頭都快發軟,雙臂幾乎都要撐不動,腦子暈暈地只想伸手去握住什麼,待她抓住張諫之衣領時,屋外陡然響起了敲門聲。

  幾乎是要嚇得趴在桌上,張諫之卻穩穩握住了她的肩,笑著蹭了蹭她鼻尖,站起來將她扶穩了,面不改色道:「去屏風後等我一會兒。」

  待白敏中避到屏風後,張諫之這才讓屋外的人進來。

  白敏中背靠著屏風辨聽來者的聲音,居然是——蔡行青?

  蔡行青是豐澤那支秘密軍隊的實際供給人,他此時來找張諫之,為的是這件事嗎?

  她抬起微涼的手捂住自己還有些熱燙的臉,試圖冷靜下來,仔細聽兩人的交談。

  只聽到蔡行青道:「老夫聽聞齊王殿下如今已在朝中秘密走動,當年一些忠心耿耿的老部下自不必說,便是以前不看好的齊王殿下的,如今也紛紛示意,若是那個人一死,必定擁立齊王殿下。老夫特來請教張先生,不知此事——到底有多真?」

  張諫之卻不慌不忙地開口回他:「忽然倒戈的那些人,不是被利誘,便是被威逼。在此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忠誠,薄如蟬意。不妥當的地方尚有很多,你要等的時機還沒有到。」

  蔡行青嘆息撫須:「養兵千日就等一時,若總是耗著,老夫死也不會瞑目。實不相瞞,老夫身體已越發差了,已無甚可戀,只等此事有個了結,取那皇帝狗頭。」

  ☆、82

  張諫之聞言看了一眼對面的蔡行青,他的確滿臉倦色,眼底發青,也比往日要消瘦了不少。命不久矣?張諫之臉上瞧不出多餘的表情:「你當真要孤注一擲麼?」

  蔡行青一臉訝異:「張先生難道不也是恨他入骨?這會又如何說出這等話來?」

  張諫之臉色淡淡,沒有立即出聲回他。有些話在這地方不好說,與齊王合作相當於與虎謀皮,協助他達成所願,最後一樣會被趕盡殺絕。蔡行青不過做了齊王的一把刀,到如今這境地,真是可惜。

  張諫之不能將這話明說,遂只道:「恨他入骨是一回事,但貿然行刺又是另一回事,蔡老爺如此聰明,不會不明白。」

  蔡行青在原地站了會兒,按住發白的鬍鬚:「老夫已沒有時間可等,顧不得那麼多了。」

  「蔡老爺——」張諫之動了一下手上的鎮紙:「想想家人罷。那些活著的人,才更值得珍惜,不是嗎?」

  蔡行青按住鬍鬚的手,微微一動。

  「人不只為一口氣活著。」張諫之末了也不過送了這樣一句話給他。

  蔡行青抿唇不語,脊背略彎,神情寡默地走了出去。

  躲在屏風後的白敏中沒有立刻出來,腦海里一遍遍回想的是張諫之方才說的話。他有意阻止蔡行青的行動是放棄了復仇?當然不是……他大約只是不甘心對方就這樣被殺掉。對方如今深陷苦海,被諸多怨靈糾纏不休,導致機體與身心都不堪負荷,這生不如死的懲罰比直接殺了對方要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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