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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莫過了有一會兒,正在埋頭做帳的白敏中忽感到身後一陣微弱的寒氣,她掉過頭去,卻見盧菡微微俯身在看她的帳本。

  盧菡淡笑,說:「是張諫之敦促你練字的嗎?這字裡行間,居然能看到師傅的影子。若論形,他果真是學師傅最像的,可他太會學了,反倒沒有自己的東西,也可能……是時間太短了。若非立場不方便,我倒很想與他切磋一番。」

  白敏中轉回頭,望著自己的字,端詳了好一會兒,想著自己竟然間接與那位素未謀面的程葦杭有這樣的淵源,也是緣分罷。

  臨近傍晚時,盧菡跟了她一路,直到她走到巷子口,這才悄悄走了。白敏中回頭望一眼,身後已是空空蕩蕩了。

  這時節天光漸漸長了,到家的時候竟還有餘暉。也許是白日裡天氣太好,這黃昏也是美不勝收。

  白敏中悄悄進了院子,穿過花架看見廊下坐著的張諫之。

  他坐在藤椅里,手裡拿了書,身上的薄毯已滑落了下來,閉著眼,仿佛是睡著了。

  白敏中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俯身拾起毯子,目光移至他臉上。他今日臉色看起來還不錯,睡顏亦十分安詳平和,唇角輕輕抿著,呼吸聲很輕很穩。白敏中毯子握在手裡,猶豫了半天,卻反倒騰出一隻手,伸了過去。

  她屈指靠在他唇鼻之間,皮膚能感覺到他的呼吸,再稍稍一碰可能就要碰到他的唇。

  白敏中不由咽了咽沫。

  而恰在此時,張諫之卻忽地動了動。其實也不過是頭稍稍偏了偏,卻嚇得白敏中連忙將手收了回來。

  本以為他要醒了,可他卻還是睡著。白敏中有些不忍破壞這靜謐祥和的傍晚,直起身想了會兒事情,不知不覺便又想起張諫之經歷的那一些糟心往事。他是如何度過這二十幾年的歲月呢?孤單久了,整個人看起來都更像是已經死掉的人。

  她想給予他溫暖,卻又害怕突如其來的擁抱會讓他醒來。可心底里仍舊有忍不住想要碰觸的欲望,白敏中站在他面前深吸一口氣,背後是帶著餘溫的落日陽光。她鬼使神差地俯身,貼近他的臉。

  似乎是想要將他的五官看得更清楚一般,白敏中努力睜大了眼睛。

  可就在彼此呼吸都能互相感知到的時候,張諫之忽然睜開了眼。

  作者有話要說:小黃雞:每天哀嚎一百遍啊一百遍你們不用安慰我了

  ☆、六九

  白敏中見他突然睜開眼,心臟瞬時漏停一拍,立刻就愣住了。張諫之卻很是順手地從旁邊的小桌上取過糖罐,倒了一顆糖塞進了她嘴裡,唇角略有笑意,隨即按下她腦袋,似乎是閉眼輕嗅了一下,唇似有似無地擦過她唇角,鼻尖碰了碰白敏中的鼻尖。

  晚風徐徐拂過,庭院裡初春的氣息緩慢沉澱,似乎在等著入暮。廊下還未點起燈籠,昏昧的暮光之中,連人的輪廓都似乎更柔和好看了。

  張諫之微笑著鬆開手,白敏中這才緩慢直起身,手裡還緊緊抓著毯子,紅著臉結結巴巴道:「毯子、掉了,我想給你……蓋上的。」

  張諫之好整以暇地坐在藤椅里,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很是放鬆。大約是做了什麼好夢罷?方才睡得那樣平和,好似沒有什麼能驚擾到他。

  張諫之這般慵散地坐著,抬頭看站在面前的白敏中,唇角輕彎,沒有說話,眼底卻有暖意流過。然他的目光移至她小腿上時,卻忽地皺起了眉。

  白敏中褲腿上沾染的血跡已是干透了,鞋子上似乎也有一些。張諫之蹙眉彎腰查看,確定這並不是她的血後,方問:「怎麼回事?」

  白敏中手中毯子落下來擋住褲腳,琢磨了會兒才老實交代:「中午時去了一趟齊王府……好像被她們當妖怪了。」

  張諫之起了身,略略寡著臉道:「其他地方有被潑到嗎?」

  「沒有沒有!我躲過去了!」白敏中慌忙擺手,「我沒有那麼蠢等著被潑的……」

  張諫之卻不信似的,再仔細查看了一遍她的衣裳,確定只有褲腳那兒有一點被濺到,才緩緩伸手環住了她。

  白敏中受寵若驚地縮了一下肩膀。張諫之卻輕拍了拍她後背,道:「長平不是什麼善輩,不必礙於她的身份就讓著她,她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想反擊的時候就反擊,太客氣了會被欺負。」

  白敏中頓時有些訝異,張諫之竟也會有這樣的想法?也對……不然他也不會執著於復仇之類的事情。

  白敏中小聲道:「可她似乎很會耍陰招……」酒里下藥,湯盅里下藥,沒有點戒心還真不能活得順當。可面對這樣的人,即便再有戒心,指不定某天也就不明不白地被害了。

  張諫之揉揉她腦袋:「的確,恐怕她眼下想除掉你的心都有,你還想待在官廳嗎?」

  白敏中覺得自己其實就是貪生怕死之輩,這會兒遂小聲回說:「說實在的有點兒怕,沒和這樣的人交過手。」

  「有別的想去的地方麼?」

  「誒?」

  「我們不會在東海待很久的。」張諫之躬身將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姿態語聲均有些懶洋洋的意味。

  「難道還要去別的地方?」

  「總有的,天下這樣大。」

  白敏中聽他這樣懶洋洋地說著,竟忽地察覺到一絲光亮。張諫之這是已經盤算好了退路,打算要全身而退嗎?若他真如盧菡所說,眼下想努力活下去,那的確不大可能待在東海終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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