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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指死死攥住枝幹,已經將樹枝抓撓出一道道猙獰而絕望的痕跡。

  就在此時, 他朦朧間聽到下方不遠處的腳步聲。

  理論上, 在這種遍地枝葉的樹林中, 普通人踩踏會發出深淺不一而雜亂的噪聲, 而經過特殊訓練的士兵,即使是一群人一同行走,腳步的聲音也會整齊很多。

  下面的聲音明顯是後者。

  不同於石洞中眾人的粗魯吵鬧, 下面這些人謹慎而紀律嚴明。如果他所料不錯, 他們應當是那道士特意派出尋江嶼的士兵。

  江嶼費力地睜開眼睛, 無聲而急促地喘幾口氣,幾近脫力的手臂抵上面前橫跨的枝幹, 微偏過頭向下看去。

  只見下面是五個不辨面目的黑衣人,手中持著弓箭利器, 在叢林中仔細查找,目光如梭。

  「要不放火,把他逼出來。」有一人小聲建議道。

  為首那人沉吟片刻,隨即輕微搖頭, 轉身向其餘人低聲說了些什麼,眾人便四下分散開,分別行動。

  如此,江嶼所藏的樹下便只剩下一個人。

  他在不遠處清掃出一片空地,隨即將四周的枝葉聚攏到那空地中心,最後用石頭把枝葉四周圍起來。

  如此看來,竟真有了要放火的架勢。

  江嶼在狹窄逼仄的樹枝間隙輕微動了動身體,右手顫著握上腰間的軟劍,卻猛覺心臟一痛,隨即一口濃厚的鮮血順著喉管湧進口中,刺-激得他眼前發白。

  而就是這短暫的失神,他竟沒控制住重心,徑直從樹上墜落了下來。

  「人在這!快來!」離江嶼最近的那名黑衣人注意到動靜,隨即激動地大聲喊道,飛快拔劍向江嶼跑過去。

  江嶼落地的一瞬間摔得眼前發黑,但幾乎立刻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機械地向一個方向跑去。

  事實上,經過許久的藥效折磨與缺水脫力,他還能站起來已經是極其費力的事情。

  他與身後人的距離在以極快的速度拉近,江嶼的步子雜亂而失去重心,有數次差點就墜倒在地上。一支支羽箭不斷從他腦側射過來,在耳邊划過一陣悽厲的勁風。

  江嶼的速度實則不快,後面那人卻仿佛有意放慢速度一般,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又像是胸有成竹的獵人並不在乎獵物一時的逃脫。

  「住手吧,七殿下。」那人說著,「你不可能逃掉的,服軟點還能少受罪。」

  看江嶼根本沒反應,那人終是泛上些許怒氣,「給你台階下不要不識抬舉,荒郊野外道長想要你的命,你還以為自己是錦衣玉食的皇子不成?再反抗我把你另一隻手也廢了!」

  「誰敢!」

  忽然有一道沉穩而硬朗的聲音響起,語調中夾雜著藏匿不住的怒氣。

  同時,江嶼似是覺得一道人影降在自己身後,帶起一陣熟悉而清寒的氣息。

  高懸了許久的心臟倏然落下,江嶼沒來得及回頭,甚至張張嘴沒發出聲音,便雙-腿一軟,徑直摔了下去。

  被那雙熟悉的雙臂穩穩托住。

  他們要抓回去的江嶼就這樣沒有意識、毫無設防地暈在他們面前,卻被蕭向翎一手護在懷裡。

  他另一隻手舉起長劍,指向面前的黑衣人。

  無論那群人的攻勢多麼激烈,他都僅用空出的那隻手格擋。即使是數對一,一炷香的時間過去,江嶼竟沒被傷到一根頭髮,而蕭向翎護著他的那隻手也穩得紋絲不動。

  仿佛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用那一隻手撐起一片安穩的世外桃源。

  清理好那群人後,蕭向翎便把裘衣脫下鋪在地面上,並把江嶼半靠在樹幹上放好,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

  江嶼無意識朝他偏過頭,低聲嘟囔了一句。

  「什麼?」蕭向翎顧不得自己面部迸濺上的血跡,將身體探上前問。

  這次他終於將那極其細微的低語聽清楚。

  「蕭……向翎。」

  江嶼的頭無力地垂在一邊,面色白得嚇人,右手腕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垂著,周圍還有嚴重到駭人的青紫與腫脹。整個人看上去狼狽而脆弱,仿佛伸一根手指便能將其的脊梁骨按斷。

  但蕭向翎知道得很,按照江嶼那倔強又要強的性子,但凡還有一口氣在,便不可能允許他人辱他分毫。

  就像是整個人的清冷氣質將骨子凍成了冰柱,剔透卻鋒利。

  但過剛易折。

  然而在現在,蕭向翎卻從對方那體會到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就像冰柱在身體的暖意中融化,滲出的水流滲進骨子裡,黏密到無孔不入。

  「我在。」蕭向翎握住他脫臼的右手腕,還以為對方是由於脫力與疼痛,而面色發燙、渾身顫抖。

  「咬住我,忍一下。」

  江嶼在意識模糊中把頭向前垂去,下巴搭在蕭向翎肩膀的位置,卻並沒有要去咬的意思。

  「我……難受。」他壓抑道。

  「馬上就好。」蕭向翎並未注意到江嶼另一方面的異常,兩隻手攥住手腕脫臼位置的兩側,數次準備用力,卻又回過頭來叮囑。

  「會有些痛。」

  事實上,脫臼對於從軍打仗的人來說,是再小不過的事情。蕭向翎這些年聽過無數動骨時的慘叫,見無數血肉模糊的屍體,甚至見過不少單手安回自己肩膀的江湖能人。

  卻從沒有一刻,讓他像現在這樣猶豫而小心,平日裡再熟悉不過的施力過程此刻卻變得陌生而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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