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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點走,沒聽說這兩天皇城裡有殺手嗎!專門挑落單的人。」一個侍女在前面快步跑著,壓低聲音喊道。
「沒事的,不會在這裡的。」另一人語氣慌張,卻仍強裝鎮定安慰自己。
她們沒注意到,此時一個人影正極好地隱蔽在一旁的草叢中,連呼吸也刻意收斂起來。
「你……聽沒聽見什麼聲音!」
「沒,沒有。別開玩笑,快走。」另一個人也明顯慌了,臉上卻依舊掛著不自然的微笑。
下一瞬,她臉上的表情卻僵在了原地。
「我真聽到了,你把手給……啊來人啊救命!」
那侍女剛回頭話說了一半,就看見上一秒還隨意笑著的對方,如今卻霎時沒了生機,瞪大雙眼,表情僵硬,直直倒在了地上。
而一把鋒利的匕首,正直直插在她的眉心處,位置角度分毫不差,汩汩鮮血從眉心流出。
侍女驚恐萬分,嚇得面無血色,瘋狂尖叫。
而下一瞬,一支利箭就從相同的地方竄來,直直插-進對方的胸口。
兩個人,先殺人,後射箭,配合緊密,步驟與流程分毫不差。
躲在花園暗處的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隨即一人持好弓箭準備開弓,另一人手持匕首正欲擲出。
只聽刷地一聲,刀刃破空的聲音響起。
持弓那人正打算射箭,卻發現本應命斃當場的侍女竟完好無損。
他皺了皺眉頭,側頭正意欲詢問,卻在偏頭的一瞬間警鈴大作。
自己的同伴還維持著手持刀刃的動作,鮮血卻從他的額頭流下,成片地淌進地里。
剛剛那破空聲音並不是同伴投擲的刀刃,而是另有一人將刀刃投擲到了同伴頭上!
正中眉心,絲毫不差。
那黑衣人神色一凜,敵明他暗,不可輕舉妄動。便立刻俯下身子,一邊探尋著四周的動靜,一邊伸手探向腰間的長劍,隨時準備拔劍刺出。
驟然有聲音從他身後響起。
「只知道前輩擅長劍術,竟不知前輩還會射箭,沒來得及請教一二,還真是後悔難當……沈前輩。」
沈琛猛地停住步子。
由於四處設防,他的身體緊繃,在聽到這句話時劇烈一抖。
但稍過片刻,卻又倏地放鬆下來,肩膀自然地向前彎著,看上去有些駝背。
像是壓力解脫後的釋然,又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地無可奈何。
「你總是這麼聰明。」他自嘲般地輕笑一聲,「江嶼啊……可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江嶼沒回答他,只是上前走幾步,提劍徑直對準了對方的前胸,「為何要這樣做?」
沈琛反而把手持的弓箭隨手甩在了地上,完全沒有抵禦的意思,「這麼聰明的話,不如猜猜,為什麼要這樣做?」
「在北疆之時,你假扮北疆道長為江馳濱治傷,卻在他的藥中做手腳,下慢性毒的同時讓他失聲。」江嶼啞聲道。
「這就是你之前說離開的原因。而你現在殺人之後又要額外放出一箭,是為了還原太子的死相,因為你覺得太子殿下之仇未報,便想用這種死法一遍遍提醒江淇和皇城中的所有人。包括在大殿中放置的棺中的箭矢,以及你計算好的燃火量,雖外狀駭人,卻不致死。」
沈琛挑了挑眉,「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你真的會闖進去。」
江嶼神情出現一瞬間的空白。
「怎麼猜到是我的?」
「你的右手。」
沈琛餘光瞥向自己的右手,上面有一道明顯至極的疤痕。他盯著它看了許久,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露出懷念與傷感的神情。
「沒錯,猜的都沒錯。」沈琛哼笑道,「江馳濱認得我這道疤,所以才要將右手藏匿起來。」
「你為何要找若楊公主的卷宗?」江嶼再次發問。
沈琛搖了搖頭。
「你不想說也無所謂。」江嶼收回劍,卻是從前襟中拿出一份泛著深黃、年月已久的卷宗。
沈琛瞳孔微張。
「你若要便拿去。」江嶼將其遞了出去,「我只請你停手。」
「停手?」對方伸出的手頓在原地,「太子殿下對你最是憐愛,而今其被奸人所害,屍骨未寒,甚至連屍體你們都找不到!」
他語速加快,一向毫無波瀾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些許裂縫。
「難道只是將江馳濱殺了就一了百了?朝廷上下誰人不知太子殿下仁厚,誰人不知他比任何人都適合這儲君之位!可正因為如此,江淇才盡力將此事壓下,沒有繼續追究,甚至沒想去尋他的屍體。還不是因為他這個皇位來之不義,他坐上一天,心裡便惶恐一天!」
江嶼跟沈琛學劍大抵有十多年的時間,他知道沈琛一向冷淡平靜,無論喜極氣極,聲音都顯得隨意而無所謂,從不大聲開口,從不會激動到難以自持。
從不會像現在這樣,由於無處發泄的恨意、與無能為力的絕望,殺戮到滿手鮮血,陌生到他自己都認不出。
「沈前輩,我從不敢忘記太子殿下對我的好,也從未放棄去尋他的屍身。」江嶼沉聲開口,「若我所猜想沒錯,太子殿下的屍身應該在被前輩保管著,而前輩渴尋若楊公主的卷宗,可是否為了探查冰舌草一物?」
沈琛猛地抬頭,「你怎會知道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