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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隱忍十餘年的冤讎,全在此一劍。

  江馳濱眼睜睜看著劍尖在眼前不斷放大,身體卻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不能動彈分毫。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無奈與驚恐,生死危機與無能為力。

  在生死攸關中,曾經擠得頭破血流也要爭取的那些身外之物,反倒像是個笑話。

  他閉上眼睛。

  ——噌。

  近在咫尺的劍尖卻忽然被一-股無名之力彈開,一個細小的虛影在眼前划過。江嶼遽然隨著那虛影看去,只見它狠狠砸在地面上,彈跳翻滾了幾下,最後停滯不動。

  是一塊極小的石子。

  他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評論~啾啾

  第36章

  幾個月前, 這個石子彈開了江馳濱派來刺客的利劍救下了自己的命;而如今,這石子彈開了自己的軟劍,救下了江馳濱的命。

  他不會不知道情況。

  這是明擺著要攔下自己。

  剎那間閃過的的驚怒, 轉而變為心脈中瘋狂攛掇的無名之火,讓那種詭異的焦躁感再次升起, 避無可避。

  江嶼劍頭未落,依舊徑直指向江馳濱的眼睛。而與此同時他偏頭看去,一道黑色身影在月色中策馬奔來, 馬蹄踏起清雪,在月光下閃著銀光。

  初見場景恍若昨日。

  江嶼沉默地看著, 他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翻身-下馬, 而後邁步走了過來。

  江嶼渾身肌肉下意識緊繃, 並未放鬆警惕。

  「蕭……蕭將軍救我。」江馳濱顫聲求饒, 卻被江嶼一劍懟了回去。

  江嶼執拗地盯著蕭向翎向前邁的步子,由於緊張唇角緊抿,下頜處還在微微顫著。或是由於在外面站得久了,他的眼尾和臉頰都染上一抹緋紅,卻在渾身的血污中並不明顯。

  他在等著對方先開口。

  「受傷了嗎?」對方卻猝不及防地來了這樣一句。

  這聲音霎時被冷風吹散,聽上去甚至沙啞得有些陌生。

  江嶼忽然覺得自己指尖有些發顫。這句話仿佛將壓制情緒的閘門徹底炸開,滿腔的酸澀便轟地四處炸開,令人眼前發白。

  過了良久, 他才遲鈍地低頭看著自己滿身的血跡, 艱難地搖了搖頭。

  他甚至能聽見頸部關節摩擦積壓出的輕微脆響。

  蕭向翎站在距離他們較遠的地方。

  他晝夜不分地策馬而來,當看到滿身血跡的江嶼時候,全身的血液幾乎要倒流回心臟裡面。

  若是再走近一些,他毫不懷疑自己會衝動地攔到他們面前,奪下江嶼手中的劍, 死死攥住他並不老實的手腕,叫他不能再掙脫半分。

  恩怨與生死尚且不論,他只是不想讓江嶼手上,沾上一滴不乾淨的血。

  可他什麼也做不了。

  在徹底沒有之前記憶的情況下,連判斷「江嶼是否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這件基本的事情,都變得無法實現。

  那故人喜好乾淨,最厭棄殺戮,討厭鮮血和屍體。

  但江嶼是個截然不同的小瘋子,攻擊與鮮血是他發泄情緒最喜歡的方式,他不在乎衣服是否會被弄髒,不在乎深夜是否會被夢魘纏繞。

  但真的喜歡嗎。

  ……真的不在乎嗎。

  「……蕭向翎。」江嶼啞聲開了口,「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希望你插手此事……抱歉。」

  蕭向翎站在原地沒動。

  江嶼垂下眼睛,故意沒去看他眼中神色。

  不知緣何,他竟覺得從那極其純粹的眸子中,若是透露出絲毫厭棄與失望的情緒,大概都是一種極端的褻瀆。

  但與此同時,一-股茫然的惡意驟然從心頭升起。

  地牢之中那句,「我那位故人心善,所料單純。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從不惡意揣測他人真心……並非是殿下這般的周密之人」瞬間在耳邊鳴響。

  蕭向翎念著心底的一位故人,卻又停滯京城並不出發尋找;對於自己,一邊是敷衍打諢、屹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卻又會在每次情急之時毫不意外地出現。

  會遞上裘衣,會刻意被挑去劍,會捻著杯盞輕笑,「殿下覺得此詩為何意」。

  ——你不會信任他人,我教你。

  江嶼驟然明白,困擾折磨自己月余的焦躁之感究竟源於何處。

  想通之後,他面上忽然顯現出一種殘忍而豁然的笑意。

  這又如何?

  他要親手撕裂開皮肉,扯碎紛亂的線團,要親自斬斷這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

  「蕭向翎,你看。」他笑著,緩緩抬起手中的軟劍,隨意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你看這樣,我還像你那位故人嗎。」他笑意漸深,「『心善、單純、從不惡意揣測他人真心』,那他會這樣嗎?」

  蕭向翎直覺不對,本能地想上前去阻止,下一瞬,腳步卻陡然頓在原地。

  江馳濱驟然渾身僵硬,悽厲地張大了嘴,卻沒發出聲音。

  但那聲音似是已然驚響,宛如一支悽厲的劍,筆直射向夜空。

  江嶼猛地抬劍,徑直刺向對面人的眼珠。並未十分用力,深度不致死,但血霧卻瞬間從傷口處迸發開來。

  蕭向翎仿佛聽到一聲遲鈍的悶響,在腦海中宛如驚雷一般炸開。

  而江嶼竟還維持著側頭看向對方的姿勢,唇角的笑意還未完全消退。猩紅的鮮血猛地噴濺到他的臉上,他卻只是微微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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