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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不需要熱烈的憐憫,也不需要外顯的關懷。

  江嶼錯開目光,不自覺攥緊了手掌,語氣卻是更加雲淡風輕,「蕭將軍若是無事,我便先……」

  「我教你。」

  江嶼離開的腳步蹲在原地。

  「我說,我教你。」蕭向翎向前走了幾步,卻將兩人的間距保持在一個友好的範圍內。

  「你不會信任別人,我可以教你。」

  江嶼只覺這話好笑得很,連他聽說太子殿下中箭消息之時,都沒覺得如此荒誕過。

  但剎那間,對上那人平靜而滾燙的目光,他竟笑不出,也說不出話來。

  從每個人的眼中,他都能看出對方心底的恐懼。內心的邪祟無法藏匿,便都昭然放映在眼下。

  唯有蕭向翎,這是他見過最乾淨的眸子,最坦-誠的目光。

  從那眼中,他只見到自己的倒影,穿著一身濕淋淋的黑衣,鬢髮盡數貼在了額角上,臉頰處似乎還有一道淺淺的血紋。

  自己看上去蒼白、脆弱,眼底卻偏偏帶著倔強而強勢的光,顯得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人與人之間,真的可以由於曾經的經歷,而變得很不一樣。

  江嶼沒搭話。

  面對這荒誕而真實的邀約,他沒法答話。

  「我不會做害你的事情,這點我可以保證。」

  江嶼抬眼,眸中少了些許波瀾,「需要我做什麼?」

  「我想換你一個秘密。」

  「……什麼。」江嶼只覺今晚過於荒誕與不可思議,下意識按了按太陽穴,來增加些許踏實的感觸。

  「你記不記得太子殿下府上起火當晚,你阻攔我進到你府上查案。」

  江嶼記得。

  若楊一案卷宗丟失,蕭向翎奉旨探查此案,一直對自己有所懷疑。夜深人靜想從檐頂潛入書房之時,被偽裝成七殿下侍衛的自己攔住。隨後太子府中起火,而大案迭起,此事便不了了之。

  江嶼心下一沉,對方果然在卷宗一事上有所懷疑。

  正猶豫著要如何適度透露此事,對方終於繼續開了口。

  「你那日阻攔我潛入的原因是,七殿下有龍陽之好,可還記得?」

  江嶼已經在心中準備好如何回答卷宗一事,聽此嘴角不由得一抖。

  不過是當時情急之中為了擋人,以侍衛的身份口無遮攔的一句話。而如今身份早已坦明,便覺此話尷尬至極。

  「看來是記得了。」蕭向翎繼續追問,「我想問的是,此話可當真?」

  江嶼徹底愣在原地。

  在胸腔內攛掇好幾天,剛剛平息下去的焦躁之氣又肆意遊走起來,似是在面頰處燒起一片火。

  而對方盯著自己的臉。

  誰料伶牙俐齒手段頗多的七殿下,遇見的第一個無解問題,竟是與情.事相關。

  江嶼覺得心跳加快,逐漸與在水下之時一樣紊亂、劇烈、又缺乏節奏。

  為什麼?

  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目光可以強勢到擾亂他人的情緒,使本來清晰的神智錯亂起來。

  「我不知道。」沉默良久,他如實答道。

  「我又沒喜歡過誰,怎麼會知道我喜歡什麼樣的人?」

  脫去了一層層偽裝的麵皮,此時的他才像一個接近弱冠之年的青年,有著同齡人該有的懵懂與無知,而非耳中皆政事,提劍見血光。

  「不久前,皇上將夏大人千金許配給你,你又如何想?」

  江嶼微愣,隨即卻是驟然明白了蕭向翎的意思。

  皇上提出這門親事在幾十天前,而後便不知為何杳無音訊。而如今夏之行登上相位,若是誰能娶了丞相的女兒,在如今皇權將還,形式不穩之際,定會如虎添翼。

  拐彎抹角了半天,感情好是在這等著他呢。

  江嶼笑道,「此事是夏大人家千金首先不肯,大概是夏姑娘也和蕭將軍一樣,早就有個傾慕良久的心上人,又怎麼會輕易與他人結親?」

  「那你呢,你如何想?」

  他倒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他搖了搖頭,「與夏姑娘並不熟,談不上歡喜,卻也絲毫不討厭。夏姑娘長相很美,精通琴棋書畫,又知書達理,是個很不錯的……」

  「好了,我知道了。」蕭向翎出聲打斷。

  江嶼詫異抬眼,不知是不是剛剛陌生情緒的作用,他總覺對方剛剛那句話語氣有些奇怪,似是有些微妙的情緒在裡面,卻轉瞬即逝,令人難以捉摸。

  「剛剛聽到三殿下的話。」蕭向翎問,「你打算怎麼辦?」

  「……」

  江嶼原本的打算是今晚拿到冰舌草,隨即夜半便擅自出發前往北疆。

  而如今這個計劃大概是行不通,便只能先行前往北疆。

  遲一天,太子獲救的機會就小一分。而除了他自己,竟找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將此事坦然相告,並得到支持理解的人。

  北疆戰亂,兄弟相殺,凶多吉少,此行極可能有去無回。

  毫無疑問,他現在應該隨便編個理由矇騙過去。

  但江嶼突然無法開口。

  剛剛蕭向翎說的「我教你信任別人」便在此時作惡一般在腦海中上躥下跳,讓他看清自己空虛的內在,並且如毒蔓般將他從低處拉扯上來,滿手鮮血淋漓。

  身體的冰冷與虛弱會降低人的抵禦能力,人性中信任與善意的部分便趁虛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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