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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向翎步子不易察覺地一頓。
「第一次是在那宮道上,第二次是在火場中,第三次,是剛剛在急流里。」江嶼跟在蕭向翎身後,緩慢說道,「從小,算命先生便說我天生命途多舛,凶多吉少,這三次蕭將軍為了救我也是以身犯險,想必現在,你是不想讓我死的。」
江嶼這話說得半真半假,卻又叫人令人聽不出什麼破綻來。
「你知道就好。」蕭向翎沒回頭。
江嶼挑了挑眉,還想再說些什麼,卻突然瞥見身側不遠處一塊叢林掩映處。
看上去是個許久無人踏足的石洞,洞口自由生長的雜草幾乎將洞口遮擋得嚴嚴實實。
「那邊有山洞。」江嶼一邊說著,腳步未停,徑直朝那邊拐了過去。
「別去!」蕭向翎猛地攥住江嶼的手腕,脫口而出的兩個字堪稱倉促。手腕攥緊後卻又像觸電一般,立刻鬆開。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江嶼低頭一掃,卻發現自己手腕已經被攥出一道肉眼可見的紅痕。
蕭向翎的反應大到有些反常。
「那邊人跡稀少,荒置久了,裡面會潮濕,不適合生火。」蕭向翎轉過身解釋。
轉瞬即逝的倉促,被他完美地藏進不見喜怒的面具里,「往前走,大概會有更加適合的。」
江嶼垂了垂眸子,並未多問。
算著路程,這裡應該已經是不歸山範圍內。
不歸山,山如其名,是謂來者不去,離者不歸。
周遭的景色荒野而放縱,像是生於天地間肆意的靈氣,毫無規則,毫無章法,卻美得不可方物。
江嶼胸腔中卻忽然升起一種近乎詭異的感覺,這種矛盾而熟悉的感覺從剛剛墜入河中的瞬間開始,愈發強烈。
樹林宛若迷宮一般繁亂茂密,兩人卻幾乎沒走彎路地到了目的地——蕭向翎剛剛提到的那個山洞。
但那洞口卻塌陷下來,將入口死死堵住。
江嶼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
雖然不知蕭向翎為何對第一個山洞有著明顯的排斥感,但他敏銳地感受到,自從來到這不歸山上後,對方有些一反常態。
即使已經被刻意地壓制著,仍然從舉手投足的縫隙間鑽出來。
這也正是江嶼同行的主要目的。
不歸山一路艱難險遠,蕭向翎主動領下這波苦差事,定是另有隱情。
而這不歸山的名字,又是如此巧合地出現在自己詭異的夢中。
「我們剛剛見到的那個山洞,或許可以去看一看。」江嶼圓滑地試探著。
蕭向翎背對著江嶼,肩膀輕微地起伏一下,隨即轉過頭來。
剛要開口,眼神卻凝滯在了江嶼半開的領口處。
火場上的皮外傷本身就沒好利索,又在河水裡泡了許久,包紮的白布條已經徹底濕透,傷處泛白的皮肉外翻出來,將布條染上了絲絲縷縷的血紅。
或許是周遭的風過於冷了,江嶼忽然被那含著熱的視線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拉了拉領口。
「好。」蕭向翎錯開目光。
石洞中出乎江嶼的想像。
本以為裡面會是曲徑通幽,一片狼藉,卻不想是一片整潔的空地,甚至還有石床一類基本的擺設。
而各處都蓋上了一層濃重的灰,顯然是主人很久沒回來了。
蕭向翎出去撿拾木柴,江嶼便在洞內小範圍走動起來。
他脫掉濕透的外衫掛在一旁。身上的傷口被水泡開,稍微一牽動便摩擦得痛極。但江嶼卻仿佛並不在意一般,一手拂去石床-上厚重的灰,另一隻手又攏了攏領口。
身-下不一會就墜出一小灘深色的水跡。
石洞內光線昏暗,而江嶼的指尖已經幾乎沒了血色,如紙般的蒼白拂過石床喑啞而厚重的黑,石床的紋理一寸寸浮現在眼前。
灰黑色的角落處,顏色卻略顯暗沉,還有著偏硬的凸起,隨著歲月的打磨泛出罕見的棕褐色。
江嶼心下一-顫。
這是血跡。
而石洞口,細碎的腳步聲也在此刻響起。
第21章
蕭向翎捧著一堆柴火進來,手中兩個火石摩擦幾下,便生出了火苗。
潮濕的石洞內瞬間溫暖起來,亮光將彼此的身影投在石壁上,恍惚搖晃著。
被火一烤,江嶼愈發覺得身上的傷口難受得很,便自顧自在角落裡褪去上衣,一點點揭開沾血的布條。被水泡得泛白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再次綻裂,卻不再有鮮血流出來。
「需要幫忙?」背後的聲音傳過來。
江嶼隨意點了點頭。
上衣與布條被晾在一旁,蕭向翎卻從衣前取出一小把草藥。
那草藥長相古怪,顏色偏深,狀似嬰兒的巴掌。只是上面還帶有泛涼的潮水,明顯是剛從外面採回來的。
「這是什……」江嶼話說到一半,蕭向翎已經將草藥扯碎,將擠出來的綠色汁液,滴到了江嶼後背傷勢最明顯的地方。
江嶼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將自己的舌尖咬出血來。
「我也不知它名什麼。」蕭向翎嘴上說著,手下動作未停,「但對燒傷癒合性極好,不會騙你的。」
「會有些疼,忍一下。」
蕭向翎儘量快地滴好草藥,隨即拿過一旁的布條,幫江嶼包紮起傷口。
手搭上肩膀的一刻,不出意外地摸到一片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