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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嶼腳步未停,目不斜視,朝著身後輕微一擺手,「不用通報了,我進去尋人……看一眼就走。」

  「可是……牢內骯髒惡臭,還常有打架鬥毆精神失常之人,只怕殿下……」

  「嗯?怕我怎樣?」

  他偏側過頭,一側隱在陰影中,另一側還有雨水順著鬢髮流淌下來,嘴角卻是輕微勾起。

  像是滿目蒼白中,鏗然墜地的一片雪。

  士兵晃神的片刻,江嶼整個人已經隱進了無邊的黑暗當中。

  牢內地形錯綜複雜,越走得深入,所見之景就愈發猙獰。

  有人雙目放空地躺在冰冷的地上,似乎下一秒就沒了氣音;有些人見人來,便拼命晃動著牢房的們,還用頭撞擊出石破天驚的響聲;有些牢房早已有未清理乾淨的屍體,招來了腐蠅和老鼠。

  隨便一個人來到這裡,都難免會感到恐懼、噁心,更別提從小嬌生慣養的皇子。

  但出乎意料地,江嶼並未向兩側的牢房投去一絲目光。沒有憐憫,也沒有嫌惡。

  雨水從他素白色的長袍邊緣上低垂下來,順著來路形成了一道長長的水跡。

  眼看著就要走到長廊盡頭,前方的牢房卻莫名其妙地安靜了下來,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長廊分為兩半。

  江嶼這才偏過頭去。

  ——只見在中部位置的一間牢房中,所有犯人都擠到了牢房的一角。身上並無傷痕,只是眼神中頗有驚慌與不安。

  而另有一間牢房中,所有犯人都擠到了牢房另一邊的角落,而他們身-下,竟是墊著一張厚實而花紋華麗的棉被……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簡單而離譜。

  ——中間那個牢房坐著一個人。

  蕭向翎側身而坐,雙目闔著,像是在冥想。

  能把牢房坐成如此舒適的程度,大概也只有他一人了。

  似是感受到周遭竊竊私語的驟然消失,蕭向翎抬眼,向牢外一瞥。

  兩人的目光之間,隔著一道鐵門。

  但剎那間江嶼有一種錯覺,仿佛處在牢中的不是對方,而是自己。

  對方一席黑衣嚴整,連袖口都系得緊實;而自己現在的樣子大概十分狼狽,渾身濕透,還有雨水順著鬢髮流進眼裡。

  江嶼微微開了開口,卻沒說話。

  「你來做什麼?」蕭向翎轉回目光說道。

  他的話音平穩,隱在面具下的目光照舊,但江嶼敏銳地從這一個轉頭中,品察到了一絲不屑掩飾的厭惡。

  「來看看蕭將軍吃得可飽,穿得可暖。」江嶼說著,目光向隔壁牢房中的棉被瞥去一眼,「如此,才能安然入睡啊。」

  「殿下還不如多擔心一下自己。幾日前我將殿下從火場中救出來時你還命懸一線,現在就這樣在暴雨中不遮傘到處跑。」

  蕭向翎目光微轉,看見江嶼身-下垂下來的一大灘水跡,「若是哪個不小心凍死了病死了,白費我火里跑一遭,有幾條命夠你這麼作踐自己。」

  江嶼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軟,卻又不過轉瞬即逝。

  「蕭將軍這是生怕我先死呢。」江嶼笑過,上前邁過兩步,與牢門欄柱的距離只有幾寸。

  他繼續低聲說道,「但你又打算如何看到我死的那一天呢?這明是死罪,你卻束手就擒伏罪,但你……又怎是甘心坐以待斃之人呢?」

  蕭向翎微微抬起眼皮,「哪有七殿下計劃周全,步步為營,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殿下您想暗算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又如何辯解得出?」

  江嶼眉心一跳。

  「那日,你本可承認宮宴當日救我之事,你本可以揭露我假扮七皇子侍衛矇騙你的事實,告訴皇上火場中你捨命相救。如此便可擺脫你試圖加害七皇子的事實。」

  江嶼刻意放輕了聲音。

  「你為何不說?」

  沉默良久,蕭向翎倏地站起身來,立在欄柱內側,與江嶼距離只余咫尺。

  目光相對,一冷一熾,結不成冰,擦不出火。

  「因為我說過,殿下曾讓我想到一位故人。」

  江嶼一愣,隨即立刻錯開目光笑道,「都說過了,我怎會是你的故人。蕭將軍最近念故人念得辛苦,竟不知外面已經傳成風流小傳了。」

  江嶼眼角彎起,那弧度若是稍大一點,便能滴出水來。

  「你知道他們都在說什麼嗎?」他上身繼續前傾,直到呼出的熱氣打在對方的銀質面具上,化開一片轉瞬即逝的水霧。

  「他們說——蕭將軍英勇絕世,俊俏無雙,有萬人難擋之勇。而我這個不成才起又窩囊的小皇子,便只能靠美色求將軍垂憐一眼。若是晚上把將軍伺候得舒服了,或許還能借一-股東風,鞏固一番地位。」

  江嶼將這些話說得極慢,清冷至極的嗓音配上下.流至極的文字,頗有幾分透過古畫看春.宮的詭異之感。

  「可惜,我現在竟是連你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刻意做出的遺憾意味恰到好處。

  蕭向翎聽此,渾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起來,卻並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現。

  那雙永遠平靜無波的眸子中,連一絲閃動的情愫也沒有。

  「殿下可是是為此,才對我心懷怨恨?」他緩緩開口,「這些謠言我自會放話出去澄清,閒人酒醉飯飽後的流言而已,殿下不必當真,也不必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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