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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沒多久,嬴柱便端茶送客了。
嬴異人帶著趙馨母子退出宮殿,站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後,才笑著看向嬴小政:「政兒,等會兒我們去看你親祖母,高不高興?」
嬴小政下意識想要往後退,但退到一般又停住腳步,衝著嬴異人點了點頭。
雖然他根本不認識這個所謂的親外祖母,但父親既然這樣問,他自然是要點頭,說自己高興的吧?
嬴小政眼神微微有些茫然。
雖然能看出嬴小政對自己的抗拒,但他會對自己的話做出反應,對嬴異人來說已經是個非常不錯的進步了。
至少,這說明父子二人的關係也不是不可改變。
他小心看了眼趙馨,發現她眼神淡淡,似乎對他與嬴小政之間的互動沒有半點兒在意,不由鬆了口氣。
趙馨:「……」
為什麼要在意?你現在做再多,等嬴小政變成始皇陛下的時候,你就只能跪下叫爸爸了!
嬴異人沒有注意到趙馨眼神中的憐憫,衝著嬴小政笑了笑,便轉身走到前面,帶著趙馨母子二人進了主殿旁邊的偏殿那一間靠近大門方向的屋子。
秦國階級森嚴,伺候的奴隸萬萬不敢對主人不敬。
但得寵與不得寵,仍舊可以從奴隸們的態度中,發現一些端倪。
比如說,若是觀察仔細,就能發現這一件屋子的大門上的漆其實已經有些斑駁,而旁邊那間屋子的漆卻依舊光亮如新。
兩相比較,一眼就能看出這兩間屋子的主人,誰得寵,誰又不得寵。
嬴異人到底是男人,並未察覺到這點細節差別,只是掃了一眼,見周圍沒有雜草,便直接走到門口敲了敲門。
叩叩叩——
嬴異人皺眉,怎麼沒人過來開門?
叩叩叩——
他又敲了一遍,等一會兒,還是沒人過來開門。
就在嬴異人擔心自己的母親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的時候,房門「吱嘎」一聲,開了。
一個奴隸模樣的人看著嬴異人,下意識跪下行禮,然後才問道:「請問您找誰?」
她有些好奇地打量嬴異人,但看了許久也沒認出來人身份。
不是宮裡的任何一個人公子或王孫。
嬴異人被女奴隸看著,忍不住皺了皺眉:「我母親呢?」
奴隸愣了一下:「您是?」
「我是夫人夏姬之子,王孫嬴異人。」嬴異人心情已經有些不妙,「我母親人呢?」
奴隸嚇了一跳,趕緊轉身指向身後:「夫人正在床上養病,王孫只管進去就是。」
嬴異人直接越過奴隸,朝著裡屋的方向走去。
趙馨落在後面,抬手讓奴隸起來,然後才抱著嬴小政進了屋子。
夏姬面色慘白,形容枯槁,此時正有氣無力地倚靠在枕頭上,眼神恍惚地看著嬴異人,似乎根本就沒認出來人是她的兒子。
與之前容光煥發的華陽夫人放在一起,絕對不會有人覺得她們是同齡人,反倒可能認為她們是母女兩輩人。
趙馨咋舌,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但想到古代一妻多妾,男人娶的女人年紀相差極大,夏姬與華陽夫人許是年齡本就相差極大也可能?
三人先給夏姬行禮,而後趙馨便抱著嬴小政,默默站在一旁。
嬴異人走上前,坐在床上,小聲開口:「母親,我是異人,我從趙國回來了。」
夏姬愣住,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而後忙開口叫道:「蒲草,蒲草你快過來,你可曾聽說異人回到秦國了?」
蒲草趕緊上前,看了嬴異人後,趕緊點頭:「前天便一直在說,異人君快要回到秦國了,今日果然到了。」
夏姬的擔心其實很沒道理,畢竟秦王宮守衛森嚴,旁人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冒充王孫。
何況還是來騙一個根本就不受寵,就算生了病也沒人來看的公子後院女眷?
但夏姬許是太過高興,又或者之前已經想過這樣的場景無數次,以至於這一幕真的在她眼前發生的時候,夏姬的第一反應已經不是高興,而是懷疑,覺得自己在做夢了。
夏姬很相信這位叫做蒲草的奴隸,她說了,夏姬竟然就信了。
嬴異人其實有些不高興。
自己的母親對一個奴隸的信任,多過於自己,任何一個做兒子的人想必都不會太高興。
但轉念一想,自己已經離開秦王宮十多年,這段時間母子二人不但沒辦法見面,就連通信都不曾有。他這個兒子不曾在母親面前盡孝,反倒是這個奴隸在照顧他的母親。
嬴異人想通後,臉上的表情才恢復了正常。
夏姬得到準確的消息後,便一把拉住嬴異人的手:「異人啊,你終於回來了,為娘真的好苦啊……」
異人身體僵了一下,然後才順著夏姬的力道靠近她:「母親您慢慢說,不著急,我這次回來後就不會再離開秦國了。我們有很多時間相聚,每天有無數的時間可以說話。」
夏姬不聽,只一味地抱著嬴異人哭。
嬴異人一開始還能忍,但慢慢地,當夏姬的眼淚將他的衣服都打濕透了,還不見她有停止哭聲的苗頭時,他便有些不耐了。
他對嬴柱與夏姬的態度不同,不過是因為嬴柱是將他送去秦國的那個人,而他離開的時候,只有夏姬才為他在趙國的生活擔心,為他即將遠離他鄉而難過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