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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英聽他這一番說辭,微微愣神。

  陳庭方卻側過臉,極淡地笑了笑:「以前我覺著出家與死是相等的事,或想不開,或走投無路,或對諸事皆心灰意冷……現下方體悟其中造次與淺薄。」

  沈英見狀便未再提沈代悅的事。

  這夜好不容易熬過去,外面天才微亮,宵禁解除的鐘聲響起來,沈英便起身出了門。雖然身體依然虛弱,但還有要緊事,不能多耽擱。

  陳庭方坐在角落裡靠牆淺眠,聞得動靜亦是起了身。

  沈英走到門口,又回過身來:「眼下災情已控制住,等來了新的父母官,想來這邊的事也該告一段落。救命之恩難以言謝,不若等事情都了卻後,到我家去坐坐罷。華陽是個好地方。」

  「沈大人心意我領了,但我還要上路,便不去叨擾了。」

  話已至此,沈英也沒有更多話可勸說,低頭與他行了合十禮,這才孑然一身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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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邊的疫情終於得控,朝廷遣派新的父母官到任,荊州借來的駐軍亦漸漸撤離災區,沈英做好最後的交接,上書稟復皇帝,拖著疲憊的身子離城回華陽。他沒敢直接回家,而是在華陽城一間客棧睡了兩日,養好了精神,換了嶄新袍子,這才返家。

  他到家時阿樹正在哭鬧,孟景春哄他睡覺,驀抬頭,才發現門開了。

  阿樹忽然止住了哭,孟景春眼眶脹疼,此下心情竟難以言表。沈英到底是瘦了,孟景春看著格外心疼,一時不知說什麼好。沈英神情一如往常,走上前抱過阿樹,阿樹望著他便咯咯笑起來,模模糊糊喊了一聲「爹爹」。

  沈英竟忍不住想哭。

  在那邊九死一生,諸事種種,他都未與孟景春提起。孟景春見他平安歸來已覺萬幸,更是不忍心讓他回憶這其中艱辛與困苦。

  倒是沈夫人,見到他嘮嘮叨叨說了好久,又瞧他消瘦成這般模樣,便說要他在家養一養身子,好好補一補再回京。

  沈英百般順應,一句多餘嫌煩的話也未說。

  此時已是臨近夏末,距離他離家已是一個季節過去了。他錯過了阿樹的周歲酒,想起來便問孟景春抓周結果是什麼,孟景春笑笑,說:「你猜。」

  沈英鎖眉想了會兒:「莫不是抓了吃食?」

  孟景春只笑,回說:「相爺眼中,阿樹將來竟是好吃貪玩之輩?」

  沈英展眉道:「這不一定,抓了吃食,指不定是將來口福甚好,與他娘親一般。」

  「果真是全憑一張嘴說。」孟景春轉身拉開抽屜,自裡頭取出一枚印章來:「喏,你家兒子抓了這個。大家都說將來必定官運亨通,一路發達。」

  沈英拿過那枚印章,握在手中反覆摩挲。權力是諸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但繼續往上走,其實也不過如此。年少時的自己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拜相,且是在如此年輕的時候。如今均是體悟過這其中苦甜,與初心比起來,似乎已經不是一回事。

  子孫輩自有其選擇與福祉,他盡己之力教導,至於將來如何,誰也不能干涉與保證。如此想來,他倒從容了。

  在華陽沈府中養了一月,沈英自覺不能多耽擱,問過孟景春意見,又與沈夫人商量一番,便打算回京了。

  他們走那日,沈老爺坐在院子裡曬太陽,他腿腳不好,但腦子卻是清楚的,伸了拐杖指著沈英道:「你小子又要跑路了,不要回來了。」仍舊是氣呼呼的模樣,一如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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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京城時正值秋日,又是紅葉一路連綿的時節。

  沈英主持救災有功,朝中皆以為董肖佚內退後,左相位置必然是沈英無疑,卻沒料在這當口,沈英卻上呈奏章,拜表辭官。

  諸多人表示不解,亦有人說這是急流勇退謂之知機。

  但摺子遞上去,皇上卻遲遲未予准奏。

  沈英索性稱抱恙在家休養,閉門謝客,不理朝中任何事務。

  這時候,孟景春卻再度有孕。

  與此同時,沈宅傳來消息,沈時苓亦是懷孕了。

  於沈時苓嚴學中而言,這簡直是天大喜訊。沈時苓確定有孕後,比沈英還過分,肚子還未顯,便已是讓人做了許多小衣服小玩意兒,囤了幾柜子。孟景春見了,只覺哭笑不得。如今她二人關係越發親近,事關孩子的任何事情都能說上大半天。

  這回孟景春腹中倒是安靜得很,就算到了月份,小傢伙也是偶爾動一動,踢人的力度也小得多。她覺著腹中是個小姑娘,沈英則更是開心。

  一日,孟景春坐在椅子裡曬太陽,這冬日難得的暖陽照得人周身都舒展開來,她偏頭問沈英:「就這般想要女兒?」

  沈英亦是坐在院子裡鼓搗一堆木料,打算趁天氣好,先將小床做出來。

  「是啊,女兒貼心,兒子鬧騰,將來還會吵架,還要娶媳婦,甚煩。」他這話剛說完,只見乳娘領著阿樹已經走到了這邊。阿樹如今會走路了,走得卻是歪歪扭扭,搖搖晃晃隨時都要倒過去一般。

  阿樹走到沈英旁邊,伸手拽住了他的袍子,死命地拽他。沈英彎著腰,瞥他一眼:「你要什麼?」

  阿樹也不說話,就是揪著他袍子不鬆手。沈英停下手中活計,兩隻手舉高,蹲下來道:「爹爹手髒,要什麼去找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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