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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已養成條件反射,瞬間警覺地睜開眼睛。
他兜帽摘了下來,頭毛被牆壁蹭得上翹,眼眸還帶著一點剛睡醒呆滯嬰兒藍,但神智卻已經立刻清明和緊繃了起來。
不能被人類看見。
被看見就會被驅逐、被畏懼、被打死。
車燈越來越亮,橋洞下灰色風吹過凌亂積雪,一片空蕩蕩。
少年身影再一次離開了這個短暫庇護過他地方。
泥地上留下一個孤獨小水坑。
上午天晴了一會兒。
小周帶著天娛娛樂清潔人員來給明輕輕整理別墅。
這山腰別墅區安全措施做得確不錯,即便是熟面孔小周,要想帶人進來,還得明輕輕親自給保安室那邊打一通電話。
小周車子駛入大門,繞過室內高爾夫球場,停在明輕輕停車場裡。
「是有動物闖進來了?」小周熟門熟路地去冰箱拿了罐可樂,邊喝邊翻撿明輕輕發現紙箱子。
明輕輕拉開落地窗窗簾,讓陽光透進來,抱著手臂靠在門框上:「不清楚,這次打掃完,你讓他們把所有門窗都檢查一遍,全給我關好。四樓那個玻璃露台,你抽個空找人給我封了,總感覺怪不安全,去年還發現了黃鼠狼。」
小周忍不住笑:「金姐說給你雇個管家,你又不讓。實在不行,最近瘋狂追你那個當紅流量,你也可以試著談個戀愛放鬆下。」
明輕輕看了他一眼。
「抱歉,我越距了。」小周比了個ok手勢,不再試圖插手。
他比明輕輕年長。因此雖然他是明輕輕助理,但兩人相處模式更像是朋友——又或者說他是明輕輕身邊唯一一個能隨口聊上幾句話人。
畢竟明輕輕這種人,幾乎沒有朋友。
明輕輕看起來溫和、平易近人,從不刁難身邊工作人員。
但實際上,她性格很獨,很少與人深交、習慣性獨來獨往、自己解決事情。
她總是波瀾不驚、冷冷淡淡,大家很少從她身上看到常人會有慌張感和倉促感,於是也就經常拿不準她在想什麼、她迫切渴望什麼。
這樣性格在娛樂圈反而是好事,沒有致命弱點、從容不迫,再加上一張明艷耀眼臉蛋,一副天生優越身材,天生就是吃這口飯人。
她入行已經七年,因為眼光不錯,每次挑劇本不是收視率火爆就是小眾拿獎,再加上她自己本人足夠上進,這些年賺了不少錢,對公司合約已經付清。
她還持有一些公司股份,在公司有了一些話語權,金姐也不催她了。
於是她開始一年只拍兩部戲,進入半養老狀態。
小周經常羨慕明輕輕,但隨即想到她年幼時,有錢父母便在日復一日爭吵、謾罵、訴訟中喪失了耐心,最後果斷選擇了分道揚鑣。
留給她只有幾套房產、兩串冰冷電話號碼,一句「有事打電話」,以及一隻剛出生、蜷縮在紙箱子裡茫然無措小貓。
一人一貓相依為命直到如今。
這種跨越十幾年、漫長孤獨感恐怕不是自己這種習慣呼朋結友人能夠忍受。
想到這些小周又望而卻步,算了,自己還是更喜歡有煙火氣生活。
兩人在客廳喝茶,清潔人員和安保人員分別完成了工作,拎著工具箱回到三樓。
工作人員也沒檢查出來哪裡門窗沒關好,讓小動物闖進來了,只能解釋為,可能是有小動物順著通風管道或者水管溜了進來。
住在這種山腰別墅,地下室必須要通風防潮,設計師鋪設管道複雜如迷宮,這種事情簡直防不勝防。
明輕輕沒說什麼,檢查一下放個心。
「我們幫您把紙箱子帶走。」清潔人員臨走前說。
明輕輕看了眼那個被踢到角落半人高紙箱,點了點頭。
清潔人員順便把其他幾個打包垃圾黑色袋子一起扔進了紙箱子,抱著紙箱子往外走。
天剛剛晴下來,小傅便急切地想要回到四樓玻璃露台旁邊房間去,將地上水漬擦乾,他手裡還拿了半塊抹布。結果他瞬移回房間後,發現地上水漬已經被擦掉了——
很顯然是被屋子裡正走來走去穿著工作服人員拖掉。
天花板也沒漏水,地板上憑空出現一灘雨水,也不知道那位工作人員起疑了沒有。
小傅還想拿回自己窩。
那裡面有很多他攢了很久寶貝,比如說那本《識字大全》。
但是他窩此時此刻在三樓明輕輕和她助理旁邊,他不可能直接瞬移過去拿走,會把人嚇死。
於是小傅蹲在了另一棟別墅屋頂,遙遙地,捉急地看著這邊。
從這邊窗戶看去,他只是一個模糊不清小黑點,但他視力十分優越,卻能看清這邊一舉一動。
……然後就看到了兩個穿制服工作人員把垃圾袋扔進了他窩裡。
殘羹污水從垃圾袋中溢出來,流淌過他魔方和勺子、還有他被褥。
他那麼寶貝被褥,陽光一晴朗就搬到無人山頂上去曬太陽被褥,就這麼變成了黑乎乎髒污一團。
小傅:「……」
小傅如遭雷劈。
這就是吃了兩根胡蘿蔔報應嗎?
不管怎麼樣,《識字大全》得搶救回來。
兩個工作人員將垃圾連同他窩一道扔在別墅外面草坪上,轉身去搬運下一趟。
他窩被殘忍地丟棄在地上,東倒西歪,魔方滾落進泥水裡,只露出半個稜角。